( 一)
一诺又来找我时,我有些烦.
一诺从小就是个冰雪聪明加霸气的女孩子,又得老天厚爱,如愿做了舞蹈学校的老师.我呢,则是个相貌平平而性格也象鹅卵石一样没棱没角的一种人.出人意料的是我们俩居然是多年形影不离的死党.所以,也难怪同学们调侃"一诺千金"是公主,"清欣(心)寡欲"是宫女了.
一诺身边总有男孩子追求她,姑姑也就一直担心她会被人带坏了,就三番五次处心积虑的安排她和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人见面.这次一诺又有了推不掉的相亲活动,要我陪她去.80年代出生的人总感觉相亲有点老土,做了几次的绿叶加灯泡,实在索然无味,这次真的不想去了.
"清欣,我发誓,我这是最后一次了相亲了,好不好?"一诺眉毛飞扬"我倒要看看姑姑口里的那个李傲博到底有多么优秀?你要真不陪我,小心我可要跟你绝交了....?"
一诺的一哄一吓,我笑笑又没折了.
(二)
盛装之下的一诺确实明艳如公主,叫人羡慕.当她带着她与生俱来的那种盛气凌人和她的宫女故意迟到半小时赶到那家餐厅时,李傲博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责怪.
他谦和的冲我们笑笑,又叫了两杯茶,然后大方的做了自我介绍.
第一眼看他我就明白了姑姑并没有夸张的美化他,他几乎就是秦汉的翻版,这个有着三十年代儒雅气质的男人确实有很深的学问,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写着开朗和自信.初冬的天已经有些冷,他却只穿了一身质地极好的休闲服,他的皮肤透着健康的颜色,估计他身体一定很棒.
我的心陡然动了一下.
李傲博年长我们几岁,既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又感觉不到和他交流时会有年龄上的代沟.他一点也不在乎一诺眼神里的傲慢和举止里的优雅,和我们聊得极为投机,从茶道到电影到汽车到文学,甚至连台湾的问题也牵涉其中.
这顿饭大家吃得相当开心.
我忽然意识到我该先离开了,礼貌的告辞.
"清欣!"李傲博居然追出来,急急的喊我.
"下次我能在什么地方看到你?....."
我有些晕.
(三)
相亲的结果 ,姑姑愕然,一个与侄女绝配的好女婿居然不小心丢了,如果不是她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她一定想把我生吞了.
相亲的结果,一诺有了失落感,她是个被好运气宠坏了的人,爱情中一直处于东方不败的角色,很少有男人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次她眼里的"最后相亲"太多的偏离了原定的轨道发生,李傲博居然在餐厅里把她"晒"了,着实叫她难堪.
一诺祝福了我,并且笑着说以后宫女出去约会时更应该极尽淑女方显皇室本色.原以为密友中介入了一个李傲博会使友情变的脆弱,一诺的话令我感动.
相亲的结果,我的爱情不期而至,我被幸福包笼了.与李傲博越来越多的交往中,他的博学,他的能干,他锋利的心性和思维,以及他事业上的一路凯歌,无一不在吸引着我.天!世间竟然有那么近乎完美的男人!我倾尽所囊的打扮自己,我体贴入微的关心他.爱情里,女人没有自我.
皇上御赐给公主的珍宝错送到了宫女的手中,我欣喜之余,也有些隐隐的不安.
(四)
李傲博并没有把我介绍给他的父母,也没有走进我的家门,我没有介意,都说恋爱中的女孩没有思想,智商是0,我信.许多次呆坐着,一想起对方的名字就会傻呼呼的笑起来,是女孩子的专利.
一天傍晚,正和李傲博漫步在街头,身后有汽车的喇叭声,是姐姐清怡和姐夫去商场给宝宝买奶粉.
姐姐美丽,精明而有品位,也因此而幸运的嫁入了豪门.在喜得贵子之后并不甘心在家做太太,依然在姐夫的公司里帮忙打理公司里的大小事物,姐夫越发不敢小看了她.
清怡身着昂贵的裘皮大衣,张扬而时尚的卷发,怀抱着我那个可爱的小外甥,一副幸福女人的样子.她目光犀利的审量了一番李傲博,诡秘的冲我笑笑-----"妹夫"过了她的关了.
姐夫的车子驶过,路面上的尘土有点招摇的味道.
"谁人可继芳尘?"李傲博轻声的念了一句诗,"知道吗,清欣,你姐姐的美象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哦?"生平最讨厌男人把女人比做花,什么花呀,草呀的太脂粉气了.但是李傲博的诗句对姐姐的赞赏竟然使我来了兴致."说下去!"
"兰花太雅,梅花太傲,桂花太香,都说牡丹俗艳,但是众花之中很少有花能有牡丹的大家气和贵族气了."
"那么我象什么花呢?"我灿烂的笑,在他面前我好象从来就没有不开心过.
"你呀,自然象桃花了,烂漫热情,纯真可爱,质朴."桃花盛开满园春",所以一见了你就会感知整个春天的气息.你心思缜密,心地纯洁,待人随和,叫人不忍心伤害到你.我看你的"清欣"应该叫"清新扑面"了..."
伤害?这从何说起呢?
"那么,一诺呢?她又象什么花?"你不是会赏花吗,我就不依不饶.
很多次李傲博总在我面前有意无意的问起一诺怎么样了,此时却见他眉头紧蹙了蹙.
"西方人把中国的月季称为玫瑰,赋予了她很多灵性.一诺象玫瑰,高雅艳丽,眩目诱人,却带着刺...."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想想一母所生,姐姐却是有才有貌有钱有幸福,忽然之间又触及了我内心强烈的自卑感.
"爸爸妈妈真不公平,把美丽和才能都给了姐姐,却只把善良和平庸给了我."我噘着嘴.
很快,李傲博又恢复了他脸上一贯温暖的笑,确切的讲,他其实更象一个哥哥."你也很好的啊,想想吧,百花多为观赏花,只有桃李之类有果实,傻丫头,赏桃花的人还期待秋天的桃子呢,是吧?呵呵....."
李傲博刻意带我去了一家名为"桃花源"的餐馆,在"桃花岛"房间吃饭.
那晚,我心满意足.
(五)
天气渐渐暖和了.
北方的春风总刮得干涩,远没有诗句里"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柔和,难得一个无风日丽的休息日,李傲博建议我们带上一诺一起出去踏青吧?我欣然应允.
电话打过去,一诺的声音却微弱的叫我惊讶.原来她病了好几天了.公主凤体欠安,宫女责无旁贷.我急急的赶过去.
"什么?一诺居然病了?"李傲博口气里神经质的发疯,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几日不见,一诺竟然憔悴的没有了她固有的灵气,昔日盛气凌人的公主被虚弱的身体消磨的锐气全无.
她惊恐的看了看我俩,有点不相信我们会同时出现在她的床前,清澈的大眼睛顿时溢出了泪水.
生病使女人脆弱,一诺放下了她那高贵的矜持,好象是在说胡话:"一开始你选择清欣,我以为我是因为难堪才不开心的,当我满脑子满脑子全是一个"李傲博"时,我吃不下饭,咽不下药了,我才知道,我当时也为你迷失了...."
李傲博看着虚弱的一诺,满眼的心疼.
"一诺,你那么高雅,精致,冷傲,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在我无法确定是否可以去掉你身上的花刺之前,我怕我没有能力拥有你....."
眼前的一幕,我惊呆了.
哦,好经典的对白啊!不是吗?王子始终爱着的是公主,只是李傲博却拽上我跟一诺跟大家在兜一个圈子.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骗小孩子去吧,不,骗鬼去吧!
一诺深深的埋进了李傲博的怀里,幸福突兀降临,女人不是尖叫就是哭泣,他细声的哄着她,叫她赶快为自己好起来,然后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饭.....
又意识到该我离开了的时候了,悄悄的关上房门,我退了出来.不想给李傲博机会对我说那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因为我知道这个优秀的男人在编导他的故事时一定有过对我的歉意和不安.
一个有令牌进得御花园的男人,即使他可以无视硕大娇艳的牡丹,芍药,也还有那满树的梨花和海棠,又何况玫瑰花正红?
桃花始终不适合做成焦点花,而这次却意外做了次剔除玫瑰花刺的钳子.
春光无限好,我却兴致全无.
思绪渐渐明朗,皇上收回珍宝赐还了有神圣血统的公主,我反倒越来越塌实了,死抱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是一个人最大的悲哀.我知道明天的我再次见我的密友见我爱着(是爱过的)的男人,我依然会有我的潇洒和从容,明天的我依然会盛开灿烂如....如桃花,只是今晚,我却特许宫女不醉不归.....
20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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