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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世界之一地小枣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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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倾盖之缘
2008/5/24 11:48:35 发表| 已被阅读过 225 次| 评论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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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世界. 一地小枣. 五
以前疯女人犯傻犯呆的时候多，有时会一个人嘟嘟囔囔地说些不着边的话。可从云阳爷爷家的喜宴上回去，疯女人彻底象个疯子啦，又哭又闹又嚷又叫，还摔家伙儿打人，谁一靠前劝解，不分青红皂白下手就挠，张嘴就咬，就这么不住气地折腾到半宿。曰诚伯眼瞅着众人撕扯不开都散去，他自己摁也摁不住，一屋子的盆盆罐罐能砸的也砸得差不离儿了，没奈何还是踽踽绊绊着来到我家。
爷爷叫了个人帮曰诚伯摁着给疯女人打了一针安定，灌了些药让她睡了，又替她号了脉，跟曰诚伯说：“你也甭犯愁，依我看，你媳妇的病有好。（意有好转的可能）她以前迷糊着哩，这一回，准是想起么事来了。这个病是从气恼上得的，那些事刺激着她，她才耍起来没完。这两天让她歇着，多睡，歇过脑子来，没准就能好了哩！说归说，就算好了，这个病也难去根儿！”
抽完一锅烟，爷爷在鞋底下磕了磕烟灰，又忖度道： “唉，她好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孬事呢。你自个要加上小心，别回头醒过来了，人再给跑喽！”
曰诚伯听完爷爷的话，脸上的喜色褪了大半。瞅着床上酣睡的女人，越瞅越犯起了愁：这女人要是不疯，那简直就是个天仙了，弄不好还是个城里人，弄不好真象村里人说的还是个唱戏的大角儿，弄不好还是个什么场面人的老婆，弄不好她醒过来跑了不说，还有麻烦……
就这么想来想去，这疯女人只有离开的理儿，万没有留下来的一点念想了。曰诚伯万念俱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苦着一张国字脸，撇了撇厚嘴唇，上眼皮一巴嗒，竟掉下泪来。
这疯女人吃了睡，睡了吃（曰诚伯按我爷爷的嘱咐按时给她吃安定），就这么连着躺了三四天，再起来，就象换了个人，或者说，她的魂终于回来了。以前那个痴痴癫癫、咋咋乎乎，动不动就跟孩子一样咧着嘴、淌着鼻涕嚎哭傻闹的疯女人变了。有两天里不吃不喝，不声不响，还是哭，只是脸上换了一种悲戚、绝望、和落寞的神情，而那种无声的、默默的流泪反而让曰诚伯加倍的不安，甚至有些心惊肉跳。看着女人，曰诚伯象盯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他万般无奈又小心翼翼地等着那个末日来临时的“砰”，等着他的心在那一刻爆成碎片……
几个昼夜不安的日子让曰诚伯煎熬成一个邋遢的老头。那天午后，曰诚伯正守在床前打盹儿，忽然听到床上女人喊他：“曰诚，你给我做点吃的吧，我饿了！”
曰诚伯迷迷瞪瞪地，瞅了好一会儿，看到女人神色平静，才立马回过神，一下子象得了圣旨般，一脸讨好地说：“哎！我这就给你做去！”迈到门槛又回头问道：“嗯……那个，你想吃点么？”
“啥都行！只要能填饱肚子！”女人叹道。
“不哩！你几天没吃么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曰诚伯慌不迭地说。
随后，曰诚伯拿了一只瓢，屁颠屁颠地来到我家，跟我奶奶借了两轴挂面，四个鸡子，一溜小跑儿着赶回去给女人下面。
女人象是真好了，把那三间狗窝样的屋子收拾得跟个佛殿似的，也知道洗衣裳，打应孩子了。只是虽说看上去好了，却成了哑巴，不声不哈地光做事，一天也没个动静，这一来，曰诚伯的心里揣着那个小鼓，更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于是从小没得过病的曰诚伯在女人好了几天后就撂了倒儿了，吃不下，睡不着，我爷爷瞧了，说是焦虑所致。
送走我爷爷，女人自己闷坐了半晌，冲合眼躺着的曰诚伯说：“你也甭愁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我不跑，我还能跑到哪儿去啊？天下之大，哪有我容身之处哇！……”一边说着，脸上又无声无息地淌下泪来。
女人终于吐口了，慢慢地跟曰诚伯讲起了她的事：
我是河北××市的，十四岁上爹就死了，是死于他们化肥厂锅炉爆炸。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大的八岁，小的六岁。娘当年就改嫁了，只带走了小妹。一下子没了爹妈，还要养活妹妹，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为了妹妹，就是跟过家家一样，把每一顿的吃喝都当成一个任务去完成，拼命地活下去，就这样，我跟妹妹吃了三年的棒子（玉米）粥。亏我爸爸厂子里照顾我，把我送到市里的梆子剧团，算是招了工。
接着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剧团里乱了套，不能正常的排戏，演出了。除了那几出允许排演的戏，基本就没演出任务了，我就常跟人去农村，换过地瓜干，拾过棉花，也捡过煤核儿，甚至到货场给人扛过麻袋。啥苦都吃过，啥累啥罪都受过，谁让我还有一个要吃饭上学的妹妹呢？
我邻居厂长家好端端地，一下子被打成了走资派，厂长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落了个“畏罪自杀”，他女人也划清界限嫁人了。留下的“黑五类小崽子”比我大两岁，从没受过苦的他一天价象得了病似地寻死觅活。我同情他的处境，也感激厂长以前对我们姐妹俩的照顾，就常去劝导他，帮他。一来二去，我们就好上了。周围的人都劝我，说我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子弟，他是走资派的“小崽子”，别人躲还躲不及呢，千万别招惹他，不然这辈子就完了。我不听，甭管啥阶级，我们都是苦命人哇。
后来，他成了下乡知青，到远处农村下乡锻炼了。他不相信我能等他，我就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地安慰他。不是妹妹，我情愿跟他一块下乡去了。都号召要扎根农村，谁知道这一等何时是个头啊？我就拼命地用干活儿，学戏，不去想以后的事，不去想他……，盼着早晚能团聚。
几年后，他终于回城了，还考上大学，分到了市计委，我们结了婚，有了闺女，我也成了剧团的台柱。在他的安排下，我妹妹到了教育局工作。
原以为，我们一家苦尽甘来，有好日子过了。直到有一天，我外地演出回来，看到我妹妹跟他睡到了我床上……
我是咋也想不明白，连自个儿的眼睛也不敢相信，一个我最亲的人，一个我最爱的人，就这么地，一块拿刀子同时捅我的心。
等我略微缓过来，我就抓住我丈夫撕扯：“你个畜生，是你害了我妹妹，是你坑了我妹妹！！！”
可是我妹妹拽住了我：“你别怨他！我个人愿意！你成天出去跟男人们演戏，孩子大人都我帮你照管。告诉你吧，我们早就好了，怕你受不住，现在你知道了，愿咋办就咋办吧！”
再往后，我就都不知道了，怎么领着孩子出来，怎么到了你这，都不知道了……
女人喃喃着，象讲述别人的事，脸上表情麻木，忽然一下子变了声调，颤抖地问：“让你说，我怎么回去？！回到哪里去？回去干啥？！啊？？啊？！！”
说到末了，女人忍不住从胸膛里挤出一阵沉闷的哭吼，而眼里却再滴不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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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白蝴蝶(qye@163.com)来自: At:2008/5/24 18:37:27 |
| 主题： ！！！ |
| 生动，引人入胜，期待下文。拜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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