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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文 / 野岗 2010/12/10 21:56:57 发表| 已被阅读过 363 次| 评论7
    我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好些文友已经等在那里。因为很长时间没去小桥,很多名字和面孔都是陌生的。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给一位长年卧病在床的文友捐款并去看望他。
    法桐因为遭受了美国白蛾的袭击,又被喷洒了过量的药水,叶子早早就枯黄了,枯黄的叶子还挂在枝头,被风吹得飒飒地响,为冬日平添萧索。
    人聚齐了,差不多有三十来个人,分乘七八辆车向山里进发。车子在连绵的群山中迤逦而行。因是周末,好多文友带了孩子。山路崎岖不平,七弯八转,车队中间停了两次,让晕车的大人和孩子能缓口气。趁车子停下的当口,我拨开车窗,探出手去,在挨挨挤挤的黄蒿里掐了一小节,放在鼻翼下闻了闻,依然有特殊的香气,只是不如夏秋季节浓郁。
    沿途路过好多村庄,赵八洞、田家柳、毕家柳、王家柳、常三行……
    十一点左右,山路互又一转,巍峨的大青山一下子闯入眼帘,山下,就是那位文友的小屋——残联捐建的小屋。

                     右手帮助左手
    
    他很不容易,本来就要忍受病痛的折磨和生活的窘迫,入冬的一天夜里忽然又家中失窃!父母都年逾古稀,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卖粮食和花椒的钱,还有卖树的钱,都没来得及存入银行就全被盗贼洗劫一空。那些树,被大青山滋养了好多年,父母卖掉它们是想买些煤过冬。
    那座小屋太简陋了,屋顶是平的,为抵挡夏日的曝晒和冬季的酷寒,父母在上面摊了一层玉米秸儿。
    两位老人袖着手,看见那么多汽车,那么多大人和孩子,被这阵势惊得有些发呆,脸上看不出是惊喜还是难过。漫长的岁月,儿子的不幸和接踵而来的打击,让他们难以招架,欲哭无泪。春末夏初的时候,我曾来过一次,见过文友的母亲,当时他的父亲正拖着年迈的肢体不知在哪里劳碌。那天在小屋门口铺散着几捆地瓜秧,正是种地瓜的时令。今年雨水丰沛,那些瓜秧肯定结的地瓜很多很大,老人刨起来肯定很吃力,但无数希望和疲惫换来的那点钱,也都没了。
    正午的阳光很好,风吹在脸上有阳春的味道。
    文友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窗棂,屋里显得很亮堂。阳光和风对他来说,都是奢侈品。尽管他的床头紧靠着窗户,可是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和吹进来的风,实在有限。他也看不到满天的繁星,也感觉不到春雨洒落在脸上的清凉,雪花凌空飞舞的样子也与他隔膜,只有粗粝的雷声,震得小屋瑟瑟发抖的时候,他才感觉真切。节气的顺延和时令的轮换,在他只是加减衣服,他很难看到那些在我们眼里再庸常不过的风景。幸好,比起一些健全人还要幸运的是,他没有放弃自己。没有健康的体魄,但他有睿智的大脑和坚强的意志,还有对父母报恩的情怀。四十年的生命旅程,只有不到十年的自由,且是在懵懂天真里度过,此后的三十年,被病魔套上了枷锁,忍受着身心双重的煎熬,苦难有多少?泪水有多少?绝望有多少?坚忍有多少?外人无从知晓。只有大青山知道。
    小屋被隔成外间和里间。一张床占据了外间将近二分之一的空间,上面堆满了靛青色的旧被褥。对着床的墙根下并排着两口黑色的大缸,木头盖子上堆满了杂物。北墙上挂着一条棕褐色的帘子,遮掩着灰色的后门,一根木棍斜撑住门扇权当门闩,阻挡着外头的寒风。透过门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有个依屋搭建的瓦棚,里头黑魆魆的,隐约可以看到泥巴垒成的灶台和冰冷的灰烬。
    文友躺在里间,那张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床上有个木头架子,搁着电脑显示屏。从房顶上垂下来两根旧电线,电线的的末端拴着一个布套。文友的全身关节已经严重变形,连牙齿也无法正常开合,他说话只能活动双唇和舌头。他的左臂关节也开始变形,这就使他的左臂没有力气,只有右手可以活动。他打字的时候,必须先用右手抓住左手伸进上面的布套,凭借电线的拉力,左手握住键盘,然后才能用右手敲打。
    他向我们演示了这个过程。我看到当他用右手帮助左手的时候,左手在轻轻颤抖。
    文友躺在那里,不能动弹。他盖的被子上,还有他床尾旁边的木箱上,纠结着大片大片鲜红的布幔,布幔的质地像是书写会标用的那种尼龙绸。小屋里炫目的红色,让我的眼睛感到了灼痛,甚至毛孔里都感到一种强烈的逼迫!我们的传统是,只有在结婚和春节等喜庆的时刻,才会用红色装点居室,红色是用来避邪的。被苦难压榨得无奈绝望的意识里,只能用红色来向命运招展不屈和反抗吗?
    文友躺在那里,枕头旁边放着一摞摞鲜红的获奖证书,由于常被摩挲和翻看,边角已经泛黑。鲜红的证书是生命顽强的见证,是无数苦难和挣扎后心血的结晶,也许只有红色才能使他得到慰藉。
    文友一天天只能这么躺着。由于人多空间狭小,我们只好分批分拨去和他说话。新潮靓丽的女子,活泼可爱的孩子,大半已开始发福的男士,一拨一拨去握文友的手。他今天精神很好,穿着浅灰色的毛衣,目光炯炯。每见一个人,他都竭力仰起头,伸出右手,我们也伸出右手。语言是有力量的,话语的力量仿佛给他注入了能量,那么孱弱的他,和那么多人握手,看不出丝毫疲倦。
    他的左手始终平放在一侧,一动不动。我的右手,真想成为他的左手。我若会编织,一定为他织一件大红色的毛衣。

                     万事如意

    飘飘和慕柳是这次义举的发起人,他们分别捐了五百元。开出租车的耿师傅、满师傅义务出车,为救助贫困家庭奉献一片爱心。飘飘和慕柳代表大家把六千块钱捐赠给文友的父母,文友们还带来了面粉、花生油、棉衣、棉被……继广把精心挑选的书放在文友的床头。
    大家仿佛是来还愿的,因为心愿得到满足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笑容。心中的爱使每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可亲可敬。随行的记者让大家簇拥着文友的父母,在那所简陋逼仄而又披满阳光的小屋前拍“全家福”。
    文友的父母有些无所适从,记者想让他们说些什么,他们的眼睛里充满恐慌和无奈。幸好残联的领导及时赶到,解了文友父母的围。来的是市残联的翟秘书长。他向大家介绍了残联的工作开展情况,在章丘,残疾人有数千,像文友这样完全卧病在床的就有二百多位,并且很多是孤苦伶仃没人照顾的。与他们相比,文友的情况还是不错的,父母虽然年迈但身体还算硬朗,更重要的是文友意志坚强,凭自己的一支笔让外界知道了他。我们和翟秘书长谈到了残疾人的生活问题,作为公民,他们是否应该享有社会保障?翟秘书长很无奈,说现在还没有规定。
    分别的时刻到了,大家都去和文友道别。文友虽然躺在屋里,但透过床头竹竿上绑的汽车反光镜,他对外面的情况看得很清楚。他再三向每个人表示感谢,清瘦的手指握住你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看罢文友,大家踏上归程。来到一座小山跟前,车子停下来让大家活动活动腿脚放松一下。忽然,前面有人蓦地发出一声惊叹,只见蓝色的天幕下飞来一朵红云,山地旁赫然矗立着一株粗壮繁茂的柿子树。大家的目光呼的一下都被吸了过去。柿子树的叶片几乎掉光,满树都是红彤彤的柿子,每颗柿子都在笑,山野间都是它们的笑声。无数的柿子又像无数朵火苗,组成一只巨大的火把在猎猎燃烧,活力四射,热气蒸腾。在这个季节,我们有幸看到这样一棵大树挺立在山野之间,像一面火红的旗帜迎风招展。它形成的强大气场,让白山褐土一下子生动起来,将灰暗单调一扫而光。那温暖火红的颜色让每个人都精神振奋。孩子们欢呼雀跃,大人们的相机噼里啪啦,都以它为背景,纷纷合影留念。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只是站在原地欣赏,不忍靠近。我疑心这棵高大美丽的柿子树,是上天给我们的奖赏,它横空出世一般的出场犹如神光乍现,魔幻得不可思议,是辉煌的神迹还是自然的造化?抑或是心中复苏的神性给柿子树蒙上一层庄严的霞彩!这棵站立在大地之上的柿子树,是那个冬天里我看到的最美的景致。
    仿佛有人拍了我一下,这满树的柿子猛地让我想起“万事(柿)如意”这个成语。祝福躺在床上的文友,祝福他年迈的双亲,也祝福怀着爱心不惧颠簸之苦的文友们,百事顺心,万事如意!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随行记者要在电视台“百姓百情”栏目宣传文友们的爱心行动,飘飘把写报道的任务交给了我,真有些难为我了。我许久没写东西了,感觉手上就想绑着铅块,每敲打一个字都那么艰难。我虽然天天与公文打交道,但是公文里缺乏滋润生命的养料,我的文字越来越干瘪乏味了。日夜在世俗的漩涡中纠缠,我的心也越来越麻木,没有激情,没有透彻骨髓的快感,就像一个老了的冬瓜,已经消失了那些晶莹剔透的毛刺儿。其实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未尝不是我的渴望,但那些诸如对正义的激赏、对痛苦的抚慰、对生命价值的追索等等敏锐的感触和自如的抒发,才会使我的躯体和心灵得到长久的润泽和舒展。
    再热闹浮华的生活,在我也是枯寂如灰。
    很长时间我沉湎于酒。酒杯中的迷离波光,那是魅惑的眼神和笑靥,醇香若脂粉,香艳似红唇,它让你吻着、品着,不知不觉间醉入桃园,不知仙乡何处。长久之后,面孔红若紫肝,眼神空洞,思维迟钝,与才思阻隔, 与世俗接壤,市侩气、铜臭气、虚骄气恶浊不堪,使人面目可憎。
    我已经很久没和自己的内心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了,对它越来越感到隔膜和陌生。与文友残疾的身体相比,我的心灵更加残缺无力,但是我缺乏审视和救治它的勇气,放任它一次一次流血后裸露着伤口,渐渐蒙上厚厚的尘垢,藏在我的身体里哭泣。
    我渴望得到一次心灵的洗礼和滋润,使我内心那干瘪掉的花朵得以重开。文友们冬日里的义举和残疾文友内心强大的力量,震撼了我,也滋养了我。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才是一个被救助者。我希望在每个冬日里温暖的午后,沏上一杯绿茶,再在膝头展开一本诗集,从那些诗句的缝隙里体察人生的况味,然后反刍这次大青山之行,使它成为我一生的生命保健品,并能够继续用文字抒写内心的点滴感受。我已经把这种幸福的体验失落好久好久了。
    这么多年来我都坚定不移地喜欢着一位诗人。他用梦境一般的才思对我说道: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
    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
    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

    这些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
    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
    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
    而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

                        2010年12月6日凌晨终于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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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相关评论 共7

网友:昨夜的星星(314224721@qq.com)来自: At:2010/12/11 10:35:09
主题: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象花一样重来,生命的春天还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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