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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圆（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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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秋雨生
2006/9/26 19:34:55 发表| 已被阅读过 1244 次| 评论3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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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最后一次战斗
按照作战计划，敢死队拂晓前到达潜伏地点。他们需要静静的等待十几个小时，黄昏前发动攻击。这次作战计划有两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特点，其一，一改傍晚潜伏，拂晓攻击的战术常规，而改为黄昏前攻击。其二，敢死队员不等待对敌人阵地的炮火准备结束，炮火延伸的时候才攻击，而是跟着炮弹炸点同时进攻。这样做当然可以使守敌措手不及，但队员们的生死就只有靠上帝来决定了。队长的旁边是背着步谈机的通信员，他来自通信连。他的这三十六位战士都是从全团精挑细选的，无论身体条件还是军事素质都是出类拔萃的。通信员是聊城农村来的，一米七八的个头，肤色黝黑，面孔英俊。他们在后方的时候就是好朋友，经常一起下棋，打牌，偶尔也一起吃饭喝酒。这次选拔敢死队员，队长坚决不要他，但他却坚持要求参加。最终上级根据各方面的条件，还是选择了他。此时，他往队长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队长，快了吧？”“嗯，快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吧。”他看了看表，答道。
无语。许久，通信员说：“队长，真想跟你再下盘棋，你下的真好，在我们那里很少有人能下过我，但我还是下不过你。”“等打完这仗，我们下它三天三夜。我把我的梅花谱、桔中秘和适情雅趣都送给你”。又是长久的沉默。而后，通信员又道：“队长，我知道你昨晚很难过。你在那里看信，不停的哭；后来就写信，我偷偷的去看过你好几次。”“嘘！别说这个！”“队长，你有学问，你说真有阴间吗？小时候奶奶给我讲过好多阴间的事。”“阴间是人们对于生命延续的渴望，是期盼，也是关于生命永存的神话。如果你希望它有，就总是该有的吧？”“队长，你看看她！”说着递给他一张二寸的黑白照片，是一位姑娘，扎着两条辫子，一脸的朴实敦厚，荡漾着青春靓丽的笑容。“队长，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后来我当了兵，就经常通信。但自从我参加了敢死队，我就提出了分手，再没给她写过信。”说着他接回照片，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把它撕碎。队长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阻止他。“你有一颗善良仁慈的心，你做的比我好。”队长说。
最后的时刻到了。他右手伸进上衣口袋，捏了捏已经千皱万褶的那几张信纸，然后转过头去，告别似的看了看行将落山的夕阳，看了看西天火烧似的血红的云彩，再环顾四周的山峦、丛林的时候，我们的大炮响了。他和他的队员们一跃而起，优秀的战士们啊，单兵动作跟教科书般的标准，优美，敏捷，如非洲草原上扑击羚羊的猎豹，勇猛的扑向了231高地。不断的有队员的身体被自己的大口径火炮的炮弹掀起、撕裂，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就像农村的孩子恶作剧摔在地上的烂地瓜。不出所料，当他们中的大部分冲上高地的时候，堑壕里的守敌，都龟缩在工事内躲避炮火。211的守敌并不多，不到二十人，战斗进行的异常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进入了尾声，战士们按作战分组搜索、消灭残敌。队长和通信员一起，一边观察阵地的工事，准备抗击敌人的反攻，一边跟团部联系，看后续部队什么时间能上来接管阵地。他俩刚转过一个堑壕的拐角，突然响起了一串冲锋枪的点射，走在后面的通信员一声没坑，仰面倒了下去。队长就地一滚，躲过了另一次点射。后面的战士听到枪响，迅速赶来，给予那个暗堡以火力压制。队长抱起通信员，但见胸前三四个弹孔，还在喷涌着鲜血。他的呼吸却已经没有了。队长给他擦了擦苍白汗湿的脸，看他手里紧紧的握着什么，便用力掰开，却是那照片的残片，姑娘完整的灿烂的笑脸依然在笑着。他站起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大步走到那个正在用两种语言喊缴枪不杀的战士旁边，一把将他推开，恶狠狠的说道：“什么他娘的缴枪不杀，今天是缴枪也杀！三班长，把两具火焰喷射器全给老子调过来。”不多会，两道复仇的烈焰，交替奔腾着，咆哮着，从洞口钻进那暗堡。一切终于沉静下去了，他们搜索洞内的时候，只看到一小堆灰烬，一个钢盔，和一只因焚烧而残缺的冲锋枪。钢质工事的壁上，有一个鲜明的人的轮廓，恰如不会作画的小儿，用铅笔依着实物，在白纸上描的轮廓。那是他在烈焰中无处可藏，脊背紧贴在上面而留下的。他站在轮廓的前面，感到了灵魂的颤栗。是的，是他剥夺了他的一线生机，亲手把他变成了墙壁上的一个影子。他突然感到自己灵魂的极度的丑陋。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难道就在于不停的制造生命，又不不断的屠戮生命吗？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残忍的战争！无耻的政治！丑陋的人性！！！
战友们有的忙于加固工事，有的忙于清点缴获的枪支弹药，也有的在堆放守敌的尸体。有几个战士把死敌的耳朵用匕首割下来，一个个的用钢丝穿起，就成了血淋淋的一串邀功请奖的证明书了。他想，对于已死者，也许这算不得是残忍的吧。但还是感到一阵难以抑止的恶心。
将阵地移交给兄弟连队的候，已是第二天上午。清点一下队员，只有二十一人了。他带领他们迅速撤离，很快，9号洞就在视野之内，也许只有几百米的直线距离了。但由于堑壕是沿山而上，他们的身躯本来就极度疲劳，他们爬的越来越吃力，他感到胸膛似乎就要爆炸，全身已经汗湿，但还是手脚并用拼命的爬，爬，爬······我们回来了，他想。我们活着回来了。他仿佛看到妹妹正流着幸福的泪水，欢笑着向他怀里扑来。他们活动的头盔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这是炮兵的好靶子。向他们扑来的却是复仇的炮火。炮弹摩擦着空气，发着撕心裂肺的呲呲的叫声呼啸而来，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他感到身体突然受到重击，眼前猛的一黑，霎时间一切都归之于死寂，归之于虚无了。
（五）团圆之夜
某年仲秋节，一个万家团圆之夜。已是妙龄少妇的她给丈夫和孩子吵了几个菜，打开了一瓶好酒。给丈夫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到了一杯。她心满意足的看着英俊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心中满怀柔情蜜意,幸福感填充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和丈夫碰了几次杯，充满爱意的相互注视着对方，祝福了一些吉祥的话，给孩子也夹了几口菜，并慈爱的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她准备再次和丈夫碰杯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心头猛然一缩，端杯子的手也有些颤抖了。她告诉丈夫自己感到有点闷，要到凉台去透透气。这种情况也可能对他是司空见惯的，他也随即轻轻一点头，就又继续仔细品尝着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到了凉台，拉开窗子，一股潮湿的雾气混合着清幽的月光，立即包绕了她，抬头看了看明亮的普照人间的圆月，不知怎么了，脸上却早有了两行清泪。她转头准备找快手绢，偶尔向楼下一瞥，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楼下的街道上踱步。那是她多么熟悉的身影啊，那是睡里梦里都经常见到的他。她的身子仿佛被钉在了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她注视着慢慢踱步的他，虽然他的脚步有点踮拐，但还是她熟悉的步态。她看到他不时向她这边的窗子张望，就明白他是知道她居住在这里的。她猛然清醒过来，在丈夫和孩子惊愕的目光中不顾一切的冲下楼去。但是，大街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哥！哥！哥······”她四处张望，不断的呼喊，回应她的却依旧是一片死寂。
哥，你在那里，我知道你还活着，多么好啊，这就足够了啊，我还能要求什么呢！哥，这是个中秋之夜，是人间千家万户的团圆之夜呀。哥，你听，从那些幸福人家窗口飘出来的都是无比美满，无比快乐的欢歌。哥，知道吗，妹妹也同样幸福，也同样快乐，因为你还生存在人世间，至少我们没有阴阳相隔，我们也是团圆的，不是吗，哥？
天上一轮皎洁的园月，正孤寂的注视着万户笙歌、幸福美满的人间。清白如水的月光下，虚无缥缈的雾气混合着饭菜和酒香，逐渐笼罩吞噬了一切。
秋雨生曰：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至情至性，行止无愧于天地良心。便当不因毁容而自秽，不以伤残而自馁。何以竟忍隐自持，销声匿迹，徒增彼此之伤悲乎？是为不智，亦复不仁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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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gl(gl@166.com)来自: At:2008/3/31 19:28:11 |
| 主题： !!! |
| XJSNBYN...... |
| 网友：两斤地瓜(tlbzzho@sohu.com)来自: At:2008/3/29 15:37:25 |
| 主题： 人性的感悟 |
| 读秋雨的文章，总让人感觉朴实无华，真切自然！让我们体会了那个年代战争的残酷，人性的善良和对美好的企盼！
所以我们渴望和平，渴望世界和人类和平，只有和平才能赋予人们更多的美好，和更美的结局。
这个结局虽然还好，可太凄美，但这是那个年代的必然。 |
| 网友：依涵(YIHAN@SINA.COM)来自: At:2007/7/28 2:53:51 |
| 主题： 感悟 |
| 秋雨,读了你的此篇文章我流泪了,残酷的战争把一个美好感情演绎成了一个凄美的的神话.但同时我也为你感到欣尉,你能够用你的心灵和思想去感悟人生品味人生.祝你一生幸福 |
| 网友：雨风(wnd7177@163.com)来自: At:2007/6/19 20:03:51 |
| 主题： 心的团圆 |
| 说实话,我不喜欢战争."他站在轮廓的前面……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残忍的战争！无耻的政治！丑陋的人性！！！”太折磨人了。
结尾我很喜欢的，可以按自己的理解和接受来进一步的幻想，其实，心的团圆是别人看不到的幸福，更无法感受。我喜欢。
我赞成秋雨生曰：“……”但我也同样接受男主人公的选择，我能体谅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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