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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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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愚人
2007/8/16 7:47:49 发表| 已被阅读过 247 次| 评论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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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信由你
下午快下班时，高小丽为局里起草的，同时也与自身的业务职能有直接关联的，一份长达5000余字的工作报告终于划上了最后一个句号。
这项任务是科室分管领导——黄局长在上午直接下达给她的，要她抓紧起草，同时还要求，材料必须观点鲜明，思路新颖，条理清晰，内容丰富，最好一稿成功。快到年底了，都忙得焦头烂额，别再让领导们费心改稿了。高小丽胸有成竹，领受任务后，是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和参考资料的情况下，排除一切思想杂念和外部干扰，坐在电脑前，仅用一个下午时间写成的。局长们都知道，高小丽这种写材料的高超本领，在局里是独一无二的。
整个下午，尽管副科长赵娜和办事员王青一直都在说笑打闹，但因高小丽精力高度集中，完全投入到材料中去了，总得说没受多大的影响。赵娜和王青也不是有意的，她们几乎天天如此，因为除了闲聊之外，确实也没有多少事可干。白科长在世时，她们还比较小心谨慎，白科长不在了，科长还没有新的人选，现在科里尚处无政府状态，所以她们就更肆无忌惮了。白科长前段时间遭遇车祸身亡之后，因高小丽也是副科长，排位习惯上在赵娜之前，所以局里就让她暂时主持科里的工作。高小丽很讨厌赵娜和王青这种极不严谨的工作作风，但自己也是副科长，说话并没有多少分量，就是当面指出来，对方也不一定接受，说不定还会产生对立情绪，工作就更不好开展了，因此从大局和稳定出发，她一直在忍耐着。高小丽是学中文出身，文字基础好，还在市党校进修了两年，也有一定的理论水平，所以这些年来，科里的大小材料自然由她来起草。白科长在世时，曾让赵娜和王青尝试过，因两人的基础太差，即不动脑，又懒于动手，更厌烦写材料，直到现在还没有进入角色。白科长也写了多年的材料，深知写材料的艰辛，也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使，当见到材料堆积成山时，便主动替高小丽分担一点任务，可现在白科长不在了，新的科长又没有到任，她就更得责无旁贷地一肩挑了。好处是，经过天长日久的耐力磨练，高小丽早已适应了这样的恶劣环境，所炼就的这种特别技能应该说远远超过了局里的专职文字秘书们。犹如在铁路边居住或自己的伴侣睡觉打鼾，倘若忽然换了住处或伴侣暂时不在身边，反倒睡不着了一样，高小丽有意躲避赵娜和王青的干扰，同样写不出材料。高小丽认真看了一遍，直到确认所写的材料没有太大的问题后，才将电脑关死，仰在椅子上吁了一口长气。
但这毕竟是件既恼人又累人的差事，何况还是在赶进度，许是高度紧张了一个下午，突然松弛下来的缘故，关机前还好好的，可刚停下来不久，高小丽就感觉浑身的筋骨像散了架一样，怎么坚持都撑不住了。离下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干了一个下午，按理说可以早一点回家休息，或到楼下的绿地上活动一会儿，但她从来没有无故迟到早退和脱离岗位的坏习惯，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在没有太大干扰的情况下，在办公室里小憩片刻，哪怕独自静一会儿都行。然而赵娜和王青却谈兴正浓，一点离开的迹象都没有。往日这个时辰，两人早以各种理由遛之大吉了，今天却太阳从西边出来，不仅仍坚守着岗位，还改变过去的懒散习性，悄悄将办公室的卫生整理了一遍，尽管是敷衍了事应付公差。以前，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活，两人也是等等靠靠，最终还得由她亲自动手去干。高小丽心里明白，眼下正是科里最敏感的时期，两人忽然间勤快起来，尤其是赵娜，为了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做样子给人看的，给自己增添竞争科长职位的筹码。王青资历浅，也没什么背景，可能是跟着凑热闹，但赵娜就应另当别论了，不仅有这样的野心，为了此事，据说已经不惜血本了。按说高小丽才是水到渠成的事，可令人费解的是，至今她还无动于衷。谁都猜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唯有高小丽自己心里最明白了。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为什么，这事儿对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或者说毫无兴趣。要说有一点儿的话，那便是无所谓，一切应顺应自然。她现在期盼和渴求的便是，局里早一点委派新科长过来，哪怕提拔赵娜或王青当科长都行。只要有了科长这个牌位，她就能立刻卸下压在肩上的重担，至于日后的事，即使继续让她写材料，天天为这些阔太太娇小姐们打水擦地抹桌子倒痰盂也心甘情愿在说不辞。她还发自内心地想，不论谁当科长，即使是个屁事不懂的窝囊废，她都会一如既往地甘当一名称职的助手。这时，赵娜和王青还在无休止地嬉闹着，谈论的内容也多是些令人作呕不堪入耳的男欢女爱的话题，如怎么着才能唤起男人强大的性欲望，不同年龄段的男人对异性有什么不同的渴求，采用什么样的性交姿势才最容易达到性高潮等等。她最厌恶这样的污言秽语了，尤其是在办公室谈论这种有伤大雅的话题，要不是为了手下的材料，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赵娜已经没脸没皮，怎么放臊都行，可王青毕竟还是个未婚的姑娘，也随着她胡说八道，再这样下去，非让赵娜给带坏了不可。过了日子说什么也得找王青谈谈，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啊！又过了一会，见赵娜和王青还没完没了的，高小丽实在也忍耐不住了，又不会发脾气，就勉强笑了笑，与两人打了声招呼，去找对门的方敏方大姐聊天去了。
高小丽的性格内向，不善张扬，在局里的一百多号人中，能真正谈得来的屈指可数，比较起来，方敏算是她最知己最要好的姊妹了。方敏所在的办公室是行政科。行政科负责局里的吃喝拉撒睡，多少有点儿小权力，又大多是年轻的同志，局里正搞基建，老早就让工头拉着喝酒去了。方敏年龄大了，不愿与年轻人掺和，又不喜欢喝酒，刚才工头把好话都说尽了也没有请动她。高小丽推开门进去时，见办公室里只有方敏自己坚持岗位，就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此时，方敏俯在办公桌上，两手掐着太阳穴，微闭着双眼，不知是困乏还是走神儿。因没有什么急事要办，也没有什么要说的话题，高小丽没有立刻打搅方敏。坐了一会，她便顺手拉过一张报纸，心不在焉地浏览起来。尽管高小丽轻拿轻放，可翻动报纸时还是不小心碰着了桌上的水杯。听到响声，方敏愣怔了一下后，立刻坐了起来。见高小丽已坐在她对面，方敏的神情似乎有点激动。
小丽，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喊我一声呢？我正要找你呢！刚才过去时，听见里面似春猫发情一样乱叫唤，我就立时退了回来。没想到你却过来了。赵娜和王青那两个狐狸精还没走呀？方敏有点神经质地朝外面打量了一眼，接着就关死了办公室的门。方敏坐下后接着说，小丽，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应该说已火烧眉毛，连大姐都沉不住了，可你还在观望和沉默着。对自己的命运和前途，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关心，没有一点点紧迫感、压力感和危机感啊？大姐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可眼看就要退休了，还从来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好机遇呢！在你现在的位置上，要是换了大姐的话，为了达到目的，宁可撕下面皮，撞得头破血流，我也会像百米冲刺一样，去拼命一搏的。
方大姐，你说了些什么呀？我一点都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高小丽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用近似痴呆的目光望着方敏说。
你说什么，听不懂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真的听不懂，还是在故弄玄虚装迷糊？大姐是自作多情，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你想想没有，除了你高小丽，全局一百多号人，也包括我的亲朋好友们，我给谁操过这样的闲心啊！你可能没有入耳，要么就是因为工作太忙，把这事给忘了。你真不记得了，我都与你谈过好几次了，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除了天大就是这事大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方敏两眼紧盯着高小丽，说我图什么？我是为你好呢！见你大大咧咧的样子，我是怕你错过了这次大好机会，才一遍遍地提醒你呢！大姐一点私心都没有。都快退休的人了，你干得再好，就是当了局长市长，大姐也绝对没有沾你光的想法。
方大姐，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都快把我当成外人了。高小丽愣了下神，这才恍然大悟，方敏说的原来是如何让她竞争科长的事。回忆了一下，方敏是从侧面向她提醒过好几次了，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感兴趣，所以她从来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每当谈及此事时，尽管她都抱以消极的态度，还故意将话题扯得远远的，可方敏不仅不善解人意，而且还表现出更加浓烈的兴趣，大有不让她改变态度誓不罢休的坚强决心。对方敏亲姊妹般的关爱，高小丽发自内心地感激，除了方大姐，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呢，连自己的丈夫周德明都没有过问过此事。然而方敏的满腔热情怎么也燃不起她兴趣的火焰。她压根就不想主动采取各种手段与别人去竞争那个毫无吸引力的科长职位，她的出发点是决不强求，一切应遵循事物的发展规律，就是真的当上了科长，才让人心服口服，自己也心安理得。所以，高小丽依然故我地说，方大姐，对你的关爱，表示感谢了。可我不论怎么想都不感兴趣。我更不想为了不感兴趣的事去损害自己的人格。我就是这么想的。真的。
小丽，你有学识，也很聪明，怎么这样认识问题呢？方敏忽然拉下脸来，说什么叫人格？当仁不让，敢为人先，出人头地，在事业上有所建树，那才叫真正的人格呢！我不想再说了，反正说多了也是废话。见高小丽不做声，方敏又沉不住了，继续说，大姐真的是一片好心，起码也不会害你的，千万别拿大姐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为的你的进步和前途，大姐连心都掏出来了。如果掏出来让你看看，绝对是红的。你认真想过没有，如果竞争上科长这个职位，往后的事就好戏连台了。住房增分，福利加码，工资长级，地位提高，一切都会随职务的升迁而变化，连你的父母丈夫子女和亲戚朋友也会跟着沾光；再说，你学历高能力强人品好，在局里的女辈当中，不论哪一方面，你都是出类拔萃的，现在组织人事部门又非常重视选拔妇女干部，只要上了这一台阶，说不定在不远的将来你还会当上局长和市长呢！总而言之，只要走好这盘棋，你一定会有一个流光溢彩花团锦簇的美好前程，如果说按大姐说的去做的话。大姐只能替你着想为你着急，但无法包办，更不会强人所难，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高小丽还要为自己的观点进行辩解，但想到方敏对自己的事如此关心，态度又是那么执着和诚恳，再说自己也没有让对方信服的充分理由，只是一味地重复不感兴趣，未免太牵强附会了。而方大姐说的却是些不可回避的活生生的现实问题，任你如何清高和漠视都无法回避。仔细一琢磨，眼下面临的两件事就再现实不过了。一件是房子问题。高小丽现在住的还是十年前单位淘汰下来的旧平房，夏不通风冬无暖气，墙也裂缝了，可至今没人过问。现在局里正酝酿盖宿舍楼的事，据说数量有限，只有科长以上职务的才有资格分房。如果能升任科长，时机再好不过了。另一件事也很直接。丈夫周德明一直在一家不景气的企业上班，具体工作是跑业务，常年在外推销产品。因企业生产的是滞销产品，不仅销路窄，而且货款也难以及时回收，别说拿提成了，连高小丽的工资大都当旅差费搭上了。局里有明文规定，凡科长以上人员，只要在就业方面有困难，又有正当理由，可在下属事业单位安排一名家属子女。也就说是说，如果自己当了科长，丈夫的问题也就自然解决了。前后联想，高小丽终于犹豫了。既然当科长后好处多多，那么就接受方大姐的劝导，竭尽全力去争取吧。再说，自己的条件也比较成熟了，不论工作还是资历，不仅对赵娜和王青有着绝对的优势，即使在局里也找不出多少比自己更出色的了。只要努力了，就是当不上科长，到了方敏这个年龄时，起码也不至于懊悔终生的。但又不好急转弯，她便试探着问，方大姐，你说真的有那样的必要吗？
见高小丽想通了，方敏两眼放光，情绪也陡然提了起来，说那当然了！其中的道理，就是三岁的娃娃也会懂的。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信不信由你。
是不能再优柔寡断犹豫不定了。高小丽用含着深情和信任的目光望着方敏，说方大姐呀，我就听你的了，就是为了你对我的一片爱心，我也得拼命争取。想了想又说，方大姐，你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走的桥比我走的路长，吃的盐比我吃的粮多，还得替我想想办法，该怎么争取才好！
方敏笑着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要我手把手地教你啊？没干过还没见过，没见过还没听说过？怎么争取才好，才最出效果，才能达到目的，那就看你的智慧和方法了。大姐毕竟是局外人，以后的事就无能为力了。
高小丽灵机一动，说要不先找黄局长谈谈，看他有什么态度，然后再根据情况灵活处置，逐步往深层里发展。
小丽，你的思路非常正确。方敏鼓动着说，就应该先从黄局长身上开刀。黄局长是你的分管领导，说话再不算数，也掌握着你一半的命运。不过，这是块茅厕坑里的石头，既臭又硬，你应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才行。黄局长是出了名的无赖和恶棍，连一把手刁局长都怕他三分。听说赵娜与黄局长还有那方面的关系，黄局长肯定极力推荐赵娜的，所以在这事上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再简单的事也怕想得复杂了，问题也许不会这么严重，一切都事在人为。既然黄局长是你的直接领导，你排名又在她的前面，还是局里的骨干，如果有一点良心的话，黄局长也应该主持公道，从工作和大局出发，优先提拔你的。总之，只要坚定信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小丽，大姐相信你一定会取得成功。到了那一天，我会为你祝贺的！
此时，高小丽的眼里浸满了两汪热泪，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见时间不早了，高小丽便告别方敏，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一瞬间，她不仅激动，甚至还有点兴冲冲的感觉。
高小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赵娜可能回家了，可王青还坐在那儿看报纸。见高小丽回来了，王青立时放下手里的报纸，并且用热辣辣的目光凝望着高小丽。
高小丽也用异样的目光望了王青一眼。高小丽一时弄不明白，都过了下班时间，赵娜已经走了，王青怎么还不肯离开。其实，推门进来的刹那，她就看出王青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报纸上，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动机而在装模作样。这时，高小丽便很快意识到，王青这黄毛丫头可能也想入非非呢！但高小丽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不快的感觉和嫉妒心理。王青与赵娜有质的区别，就算也有了那方面的“野心”，并且暗中操作开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构成丝毫的威胁。王青毕竟是个一般的办事员，也没有任何级别，就是有书记市长老子替她说话，也不会形成弥天盖地的大气候。所以，高小丽对王青还是比较放心的。
高小丽对王青没有什么戒心，还因为王青不是那种心眼小而又专好挑拨事端的年轻女性，也不好表现自己。王青性格外露，活泼好动，说话做事从不藏着掖着，还有点男性的肝胆狭义之气，在高小丽的心目中，王青总得说是个小好人。尽管与赵娜的关系显得比较密切，说话办事有时还挺神秘的，好像在她与赵娜之间走钢丝绳，可她心里有数，那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相比之下，王青在感情上还是与自己更亲近一些。尤其在一些关键和原则问题上，当自己与赵娜出现争执时，王青能直面现实，敢说心里话，甚至偏向自己，惟恐让自己吃了赵娜的亏。就凭这一点，在这个只有三个人的小天地里，高小丽也有一种难得的优越感了。但高小丽对王青也有不大满意的地方。王青学的是理科专业，与本身的工作职能不大对路，本来应努力学习刻苦钻研，尽快适应工作需要，然而王青实在令人失望，来科里都工作三年多了，一直还是个外行。尤其是公文写作，应该说是机关人员的看家本领，从感情和需要出发，王青一进来，她就诚心诚意，甚至手把手地教她写材料，可王青就是钻不进去，一点长进都没有，高小丽一气之下什么都不管了。倒是很精通男女间的事儿。这几年已谈过好几个对象了，玩腻了就吹，最近又谈上了一个，正在热恋着，彼此间不是不分早晚不分场合地约会，就是在办公室无休止地电话聊天，浪费电话费不说，看去都无心工作了。鉴于本人影响和对她关心爱护，高小丽本想批评或提醒她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还是副科长，不过临时主持工作而已，再说王青除了不会写材料和懒惰一点外，并没有其它明显的大毛病，热恋一阵后自然会渐渐降下温来，犯不着惹她不高兴，将自己手里的这块热蛋糕白白往赵娜嘴里送，所以就低低头过来了。不管怎么说，在还没有新科长的情况下，在这个想来并不十分顺心的小天地里，有王青守在身边，掺和在她和赵娜之间，就算是一件包装和摆设，一个只好看不顶用的花瓶，起码也会起到一点平衡心理的作用。此时，各办公室的人都已下班回家，整座办公楼也静悄悄的了，可王青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没有一点离去的迹象，这黄毛丫头到底有什么事呢？。高小丽的猜想是，王青很可能有什么话要说，有事有求于自己，或要提供什么重要信息，要么就是在恋爱问题上遇到了挫折，想不开了，要自己给她参谋一下。但不论什么原因，反正王青今天的表现是有点不大正常。沉了一会，见王青确实有难言之苦，高小丽便主动搭话，说已经下班了，还是早一点回去吧。还问她以前都是保持热线联系，今天怎么没有约会的事。
还约会呢，都十多天没见面了。经高小丽这么一引导，王青突然来了兴致，嗓门高高的，爆豆子似地说，高科长，说实话吧，也算是切身体验，对男女间的事，我早就不感兴趣了。刚接触时的确令人神魂颠倒飘飘如云，感觉挺新鲜的，可感受长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现在回味一下，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前段时间谈的那个，我又把他扔了。我知道因为谈恋爱耽误了工作，还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有人都将我的情况反映到局长那里去了，但这个人不是你。究竟是谁，不说你也能猜得出来。不管怎么说，影响是自己造成的，还是多从个人身上找原因吧。这么一想，对别人就没有什么怨言了。我曾认真地反省过，现在还年轻，决不能稀里糊涂混日子了，得将精力用在工作上，特别是要虚心向你学习写材料，不辜负你对我的栽培和教育。但没有不纯的目的和动机，要说有动机的话，也是学着像你那样处世和做人。高科长，赵科长走了之后，我一直在办公室等着你。我也说不上到底为了什么，这些天来，一直想找你聊聊，不知你听了是否喜欢？
我怎么了？什么事也没有啊！高小丽一时被说懵了，便用不解的目光望着王青，说你在唬我呢！真的有事，你就直来直去地说吧，大小我还是个副科长，外面也有一点关系，只要办得到，我会鼎力相助的。
我才没有什么事有求于你呢！王青似受了莫大委屈一样，努了努嘴，说高科长，你是误解，也太小看人了，我在办公室等着，都是为了你的事啊！
高小丽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愣怔了一会才说，原来是为了我呢，可我实在想不起到底有什么事来了，你还是提醒我一下吧。
王青瞥了高小丽一眼，说你在耍小心眼儿，在提防我哩！作为你的下级和小妹，我可从来没拿你当过外人。刚才你到方大姐办公室干什么去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也许你与方大姐的关系比我亲近，所以有事才故意瞒着我。见高小丽欲言又止，王青接着说，你虽然处处回避着我，可小妹却一心向着你，早就替你着想了，而且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只是一时没有胆量，也没有寻着合适的机会对你说罢了。我想好了，即使自作多情，也得将心里的话全倒出来，不然的话，我感觉对不起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王青越说越激动，红着脸说，高科长，你太谦虚太实在，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的大好人了。就是为了伸张正义，为了争口气，你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也许是正义感的驱使吧，我一直在为你鸣不平呢！白科长出车祸已三个多月，如果局长们主持正义的话，早就该公布你的科长职务了，可现在还一直悬着，他们也太不公道了。算什么玩意啊！但想来仍有很大的希望。之所以迟迟未确定新的科长人选，说明局里在人选问题上还存在许多争议，有很大的变数和不确定性，对你来说也是可能性。种种迹象表明，你虽然不是唯一的人选，但肯定是其中的人选之一，也就是说，你已经具备了参与竞争的基本条件，就看你如何运作如何争取了。说良心话吧，论条件，你才是最合适最优秀的科长人选。别说这个破科长，就是当局长你也够格。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只要坚定信心，大胆争取，你一定会取得圆满成功和最后胜利！作为知心的小妹，我期待着，并向你致以良好的祝愿！
高小丽这才意识到刚才是一场误会，误解了王青的一片好意。分析平时的关系和王青的表现，她断定王青说的是真心话，不会有半点虚情假意。在她的心目中，王青忽然长高了变大了，如果说原来是一棵未经过暴风雨摔打过的幼苗，一个不谙世事稚气十足的黄毛丫头，那么现在已变成了一株粗壮茂盛的参天大树，一个十分成熟的美丽女子。她怎么也没想到王青竟对自己如此忠诚，尽管她以前对王青也有着比较好的看法。以前她只把方敏当作自己的知心朋友和大姐，现在无疑又多了一个可靠的下级和贴心的小妹。在自豪不已的同时，高小丽心里也充满了许多矛盾和难言之苦。她原本就求稳怕乱，对当科长的事不感兴趣，因方敏的鼓励和劝导才勉强改变了原来的主张，但方大姐与王青不同，方大姐与自己不在同一科室共事，怎么着都行，王青是自己的下级，关系再密切，说话再直接，也不好直露心态，表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拐弯抹角的兜圈子，王青又该说自己耍小心眼儿了，再说也亏了王青对自己的一片诚心。想了一会，高小丽便先向王青表示感谢，然后又不失体面地对王青说，自己想的和王青一样，早就将王青当作自己最亲密最可靠的小妹了，以后一定要倍加珍惜和呵护，使彼此间的友情像松柏一样万古长青，似大山一样与世同存。至于科长的事嘛，她会正确对待，当然更会去努力争取了。不过，强扭的瓜不甜，还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好。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听到这，王青显然不高兴了，扭着头说，高科长，你这人太虚伪了，还亲姐妹呢，压根就不说实话，也没把我放在眼里。你分明在欺骗我！我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反正我是一片好意，说的都是心里话，信不信由你。
王青，你千万不要误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欺骗你？感激还来不及呢！高小丽说着，同时心里也想，如果只有方大姐一人持有这样的见解，自己还有理由坚持原来的观点，可王青的见解和方大姐一样，说明自己原来的观点太主观了，就是少数服从多数，也得拿定主意去奋力争取科长职位。如果再固执己见，犹豫动摇，错过这个绝好的机会，那可真的让人瞧不起了。于是，高小丽就像对方大姐说的那样，将自己的行动计划给王青说了一遍。
王青同意高小丽的想法，但不赞成她这种缓慢的节奏。王青说，高科长，你的打算倒挺长远挺稳妥的，可已经来不及了。按部就班，待逐个找遍了，早就晚了三秋？立说立行，时不我待，你现在就去找黄去局长，晚上再去找刁局长，凡能托上的关系都要利用起来，一刻都不能耽误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巧合，哪怕抓住一分一秒的时间，就能强占先机，获得成功，否则就会让别人抢了去，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高小丽为之一振。心想，王青说的也许有一定道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想通了，也拿定了主意，同样的努力，但抓紧与迟缓效果却不一样，还是早一点主动。那么就抓紧去找黄局长谈开此事，然后再根据情况去找刁局长。可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就是没有请黄局长的，他肯定也早回家了。凡事都得讲究策略和方式方法才行，再说这也是一件挺敏感的事，自己与黄局长又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去家里谈事未免太盲目了，甚至会适得其反，好事也会办糟了。想到这，高小丽就对王青说，黄局长早走了，明天上班后再说吧。
不行，你现在就过去找他。王青十分着急地说，等到明天，黄局长万一出发，就更见不着了。你见不着黄局长，不等于别人与他没有联系，如果让别人抢在了你的前面，而且还有比你更高明的手段，岂不误了大事，前功尽弃了？刚才我在走廊上撞见他时，好像有人在电话里约他出去喝酒，他说有事，要在办公室加班处理一件公务，将对方辞了。黄局长没走，现在肯定还在办公室里。他给你布置的材料不是写完了吗？你就以送材料为由过去找他。这么快就把材料写完了，黄局长见了肯定很高兴，这时你就顺便谈开那件事，一箭双雕，时机再好不过了。
的确是见黄局长的好机会。高小丽犹豫了一下，终于壮起胆子，拿定主意立刻去找黄局长。她从电脑里调出那份材料，打印了一份，又装订好，拿上材料就找黄局长去了。
见没事了，王青也穿上外衣下班回家。两人是一块走出办公室的，当走到楼梯口将要分手时，王青还向高小丽传递了个眼色，并且将一只拳头举过头顶，在半空晃了一晃，意思是祝贺她一帆风顺，并争取获得圆满成功。
目送王青下了楼，高小丽便径直接上了顶楼。黄局长原来在二楼办公，前段时间来了位副局长，二楼办公室紧张，新来的领导排名又在他的后面，来头就是再大，也理应去高楼层或其它地方办公，可黄局长不知什么风刮的，以发扬风格为名，将自己的办公室让给了新来的副局长，而且还主动搬到了顶楼。围绕此事，全局上下议论了很长时间，结果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高小丽一边往上攀登，目光也不时地朝四下逡巡着，她最怕的是让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上班时汇报工作没说的，是正常的事，可已经下班了还去找领导，如果让人发觉了，肯定会在背后遭议论的，所以她便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谢天谢地，从一楼爬到四楼，除了她自己在楼梯上走动，并没有出现一个人影，直到这时她才好歹松了一口气。当登上最后一个台阶时，高小丽已气喘吁吁了。她抑制了一下有点激动情绪，直到感觉不怎么紧张了，才迈开步子朝黄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黄局长办公室门口，高小丽还是像往常一样，先停下来，判断一下黄局长是否在办公室里，然后再决定先敲门还是推门直接进去。这时，她发觉黄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就断定黄局长还在办公室里。一般情况下，只要门掩着，她必先敲几下，直到准许后才推门进去。可就在她刚要敲门时，里面却传来紧一阵慢一阵的闷响声。黄局长人长得虽然粗笨，但却很讲究仪表和整洁，她以为黄局长可能是在整理卫生，没必要敲门了，所以就推门一步闯了进去。也就是在她跨进去第一步，还没站稳的同时，像天上突然坠下的陨石从眼前划过一样，里面展现的情景一下将她惊得呆若木鸡了。只见赵娜仰躺在长条沙发上，裸露着下身，一条腿搭在沙发的后背上，另一条腿则缠在黄局长的腰部；黄局长的裤子也褪到了膝盖以下，露出两扇硕大肥白的巨臀，正饿虎扑食一样实实在在地压在赵娜身上。两人可能太投入，注意力太集中了，直到这时还没有发觉站在身后的高小丽。黄局长的身子上下颠簸着，口里传着粗气，赵娜则四肢扭动，极力配合，还怪声怪气地大声叫唤。见此情景，高小丽直觉如雷轰顶，眼前一片模糊，要不是及时抓住房门，早就被吓得瘫倒在地了。直到意识出眼前的惊人一幕是活生生的现实时，她才扔下手里的材料，“啊”地叫了一声，随后落荒而逃。就在高小丽退出办公室的同时，她还隐隐约约听到黄局长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妈那个x ，你这个婊子，老子早晚连你也一块操了！
高小丽在昨天下午从黄局长办公室狼狈逃窜之后，现在已回忆不起来当时是怎么下了办公楼的，只记得去车棚推自行车时，连钥匙都找不着了。无奈之下，她便找了块石头砸锁，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也没将车锁砸开，好像是传达室的王老头帮着弄开的。她还模模糊糊记得走出单位大门不远，在路上正好撞见几个熟人，也许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对方都热情地与她打招呼，可她却像丢了魂一样，看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对方的名字，张口结舌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在回家的路上，总感觉身后有人跟踪着她，回头瞧瞧，尽是生面孔，没一点异常迹象，一路上不知反复多少回了，结果就闯了红灯，要不是遇到的警察是她的同学，自行车早就被扣了。直到天色昏暗灯火通明时，她才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宿舍。
刚进门，还没有站稳，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懒得接电话，就任电话机叫唤。那边也似乎与她斗气，她越是不接，就越是不停地拨打。高小丽只好去接电话，可拿起话机后，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直到对方通报了好几次姓名后，她才听出是自己的丈夫周德明。周德明去外地跑业务去了，是上午坐火车走的，因夫妻感情深厚，也是为了让妻子放心，所以到了目的地后才及时打回电话来。周德明在电话里听着不对劲儿，就问高小丽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出现意外被吓着了，还是------直到这时，她才略微清醒了一点，说什么事也没有，是进门时身体有点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起来后有点头昏，好歹糊弄着让周德明扣了电话。因周德明出发，好在儿子被母亲接走了，不然的话，又要做饭，还得辅导儿子做作业，今晚上还不知如何应付呢。此时，高小丽没有食欲，更懒得做饭，只想呕吐，肚子里难受极了。她心里明白，都是下午的事给搅和的，于是就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暂时忘却掉，让脑袋轻松一会儿。可事与愿违，越是控制着不想，那不堪入目的惊人一幕就愈发一次次地浮现在眼前。而且，因有了思考和联想的空间，所见到的每一个细节比在现场时还要清晰而逼真。在她的眼前，出现的频率最高的又当属黄局长那两扇肥白的巨臀。肥臀跳跃着蠕动着颤抖着，在上下起伏剧烈运动的同时，还掀起一股裹挟着浓烈的腥臊烂臭味的令人作呕的热风，热风溢满了整个房间，使她无处躲藏，无奈之下，她只好用手掌捂住自己的鼻孔。高小丽身体孱弱，平日的饮食也以清淡为主，最讨厌肥猪肉之类的油腻食物了，所以就从黄局长裸露的肥臀，立时联想到了肉市上悬挂着的那些尚未开刀的肥猪肉，同时还联想到粪坑中经过雨水冲洗，那些蠕动的，色泽白嫩的蛆虫。这时，她直觉腹中突然涌起一股捣肠搅胃般的恶心的感觉，便用力按住肚子，可不论怎么揉搓都无济于事，随后就止不住“哗哗”地呕吐了起来，直到将肠胃反复洗了若干遍后才轻松了一点。
高小丽干什么都没兴致了，又没有排解烦恼的好法，便找出药盒子，吃了几片胃舒平就躺了下来。但不论怎么着也没有睡意，便强制着自己的思维，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可自觉不自觉地又回到黄局长和赵娜身上去了。折磨了很长时间后，或许是自我调节起了作用，高小丽便渐渐安静了下来，也有了一些比较清晰的思维能力。她从头开始，将下午的事前后捋了一遍。她先是自认倒霉，因为祸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别人并没有逼迫自己去跳这个陷阱。还没到下班时间，材料早就写完了，如果立时送给黄局长审阅，或是坚决不听王青的纵容，等改日再说，只要避过那一刻，肯定什么也撞不见了。假若一直不离开办公室，别说赵娜和王青在那儿胡说八道了，就是在搞同性恋，当着自己的面做出有伤大雅的下流动作，只要视而不见，任其所为，也不会离办公室半步了。即便暂时离开办公室，不去找方敏聊天，而是找某某人说话，更不会演变出后来自己撞见的惊人一幕。不管怎么着，只要躲开其中的一个环节，绝对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后果。又想了一会，高小丽便推翻了原来的思维方式。黄局长和赵娜的事之所以让自己撞见，而没有让别人撞见，究其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没有主见，或者说是妇人之见。如果从一开始便坚守住自己的信念，不管方敏和王青如何劝导，展现在自己眼前就是座金山银山也毫不动心，后来就是出现一万个环节也没用了。再往后想，高小丽就感到可怕了。方敏和王青与自己的关系，尤其是方敏，虽然说是最要好的姊妹，但人心隔肚皮，表面上是对自己的关爱，可她们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出于什么动机，她们与赵娜又是什么关系，即便自己是火眼金睛，有孙猴子的本领，也难说能辨别真假。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姐妹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相互陷害呢，别说这种同事和朋友关系了。种种迹象表明，下午的事，很可能是方敏和王青共同制造的一个用心毒辣的罪恶阴谋。但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以上猜测有点太随意了。方敏和王青在与自己保持着亲密关系的同时，即使与赵娜也隐藏着尚未被人发觉的特殊亲情，或者在自己与赵娜之间玩弄两面派手法，其用心再阴险，也不会采取如此卑鄙的手段对自己进行陷害，将自己至于死地。想到这里，高小丽便将原来的假设全都推翻了。也就是说，她一点主意都没有了。因高度失眠，直到天快亮时，才似睡非睡地迷糊过去。一觉醒来，睁开眼时，窗子的玻璃上已泛出耀眼的光亮，太阳高高地升起来了。她猛然坐起来，在昏昏沉沉的同时，还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没有看表，她就意识到今天肯定要迟到了。自从参加工作以来，不管情况多么特殊，高小丽从来没迟到过一次。在她的眼里，迟到早退不仅是对纪律和作风的无视和亵渎，更是对人格和修养的一种自残和侮辱，所以她便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严守着始终。高小丽匆匆穿好衣服，又匆匆洗了把脸，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便骑上自行车慌慌张张上班去了。
在上班的路上，尽管用最快的速度赶路，连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可赶到单位时，高小丽看了看表，还是迟到了十分钟。往日上班，一般是先将车子放到车棚内，然后便提上文件包轻松自如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天的工作就从此开始了。可高小丽今天的感觉却与往日大相径庭，望着眼前的办公楼，俨然走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比十年前第一天上班时还要胆怯。她感觉浑浑噩噩的，心跳猛然间加快了，额上也渗出一层虚汗。好在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单位上的人大都进了各自的办公室，外来办事的还没有赶到，要不然见面后必然会产生尴尬局面，没法向人解释了。但愣在车棚前也不是长法，犹豫了一会，高小丽终于硬着头皮子走进了办公楼，继而又提心吊胆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高小丽推开办公室的门，迈进第一步时，直觉脑袋“嗡”地一响，腿也软绵绵的，都快站不住住了。在她的幻觉中，比对自己宿舍还要熟悉的办公室仿佛变成了一座正冒着青烟，瞬间就会猛烈爆炸的炸药库，自己很快就要被炸得粉身碎骨了。因为神志有点恍惚，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了，她凝眸朝里面看了好几眼，都没认出哪是赵娜哪是王青。她首先要寻找的目标当然是赵娜。她猜不出今天所面对的赵娜是不是昨天的那个赵娜了。在路上时她还一遍遍地想，因自己与赵娜在同一办公室工作，所以上班后要过的第一关便是赵娜，然后才是黄局长。黄局长毕竟是领导，会考虑点情面，赵娜就什么也不在乎了，这泼妇还不知如何拾掇自己呢。高小丽已经估计到了，也早有思想准备，不论何时，只要自己的身影在办公室里一出现，赵娜定会怒火中起，将自己骂个狗血喷头，然后抄起什么东西向自己的脑袋猛然砸过来，砸着就算出气了，如果落了空，肯定会像恶狼一样猛扑过来，用她锋利的指尖将自己的脸抓个稀巴烂。但不论出现什么结果，高小丽都认了，因为责任全在自己身上，是自己无端侵犯了对方的人格尊严和隐私权，尽管自己是无意撞见的，赵娜也不该在办公室里与黄局长干出那样的丑事来。
也许高小丽想得太复杂了，出她所料，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当她安下神来，认清了谁是赵娜谁是王青时，眼前的情景甚至比往日还要正常。赵娜和王青没有说笑打闹，办公室的卫生也整理得更加明净亮丽了。王青先朝她笑了笑，深邃的目光里包含着多层意义。因对王青有一种说不出是爱还是憎的感觉，高小丽便不露声色地回避了对方的目光。而赵娜呢，正在翻看当天的报纸，看到精彩处时，还抱以微笑，及时地炫耀出来，看不出一点不自然的表现。见赵娜没什么动静，高小丽虽然塌实了许多，但依然提心吊胆的。她想，赵娜决不会轻饶了自己，也许是用缓兵之计让自己麻痹大意，然后出其不意，强弓怒发，一下将自己至于死地。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心理，高小丽坐下后，便翻阅起桌上那些早已过时的文件，看了一会，又打开电脑，随意点了家网站，心不在焉地浏览起来。为防备赵娜向她发动突然袭击，高小丽在浏览的同时，眼睛的余光也不时地窥视着赵娜。她估计赵娜在今天上午肯定要对进行以报复。就是今天没事，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不知哪天还会大祸临头。就在高小丽猜测着何时会出现意料中的结果时，赵娜果然突然站了起来。高小丽也下意识地直起腰来，她的脸陡然被吓成了一张黄纸。不过赵娜没有冒险，是微笑着缓缓走过来的。只见赵娜一手提着暖瓶，一手拿着茶叶盒子，走到高小丽办公桌前，先伸手端起她的水杯子，然后倒上茶叶浇上开水，又将水杯平稳地放到高小丽的身前。完事之后，赵娜没有立即离开，依然站在她的桌前，并且还送一张比刚才还要灿烂的笑脸。高小丽一时无所适从，虽然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可一时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尴尬的处境才好。
相持了一会，还是赵娜主动打破了眼前的僵局。赵娜微笑着说，高科长，我请你品茶。这是我的一位表姐从杭州寄来的新茶，是纯正的“明前”龙井，刚刚拆包。赵娜说着，还伸手将杯子往前推了一推。
王青也极力附和着说，这是真的。汇单还是我从传达室亲手拿来的呢！我也尝了，的确是不错。王青说话的同时，目光也在高小丽和赵娜的脸上不停地观察着。王青显然察觉出高小丽的神色不大正常，也看出赵娜的热情更不是发自内心。赵娜是那种冷酷无情型的女人，除了地位比她高的之外，在她眼里的人不多，何况是她压根就看不起的高小丽了。王青看出赵娜是为了掩盖某种真相而进行表演，但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赵娜为什么要进行表演，而且还有点低三下四。尽管王青不明是非，可她的出发点却是，尽力缓解眼前的紧张气氛，在这个最敏感的时期，只有不出现任何问题，在激烈的对抗和竞争中才会对高小丽更有利一些。
高小丽也看出了王青的用意，但她怎么也化解不了对赵娜的重重疑虑。赵娜所表现出的热情和善意，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么是心虚，害怕自己说出她与黄局长之间的肮脏勾当，先用虚伪的热情封住自己的嘴巴；要么就是隐藏着更加阴险毒辣的一面，说不定赵娜一时失去理智，或自作主张，或受黄局长指使，不惜一切铤而走险，在茶叶里放了毒药。但转念一想，赵娜再愚蠢也不会傻到这种地步，还是前一种用心可能性比较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自己就比较有利了，只要将自己的嘴管严，不透漏一丝风声，他们也不会对自己怎么着的。不可能，无论如何，黄局长和赵娜也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高小丽很快又推翻了刚才的判断。为了暂时按住赵娜，高小丽只好还以微笑，并且对赵娜说，谢谢赵科长了，待我有了好茶，也一定让你品尝。
赵娜微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依然翻看她的报纸，看到新鲜处时，还不时地向王青通报情况，让高小丽察觉不出丝毫的破绽。赵娜这儿是暂时没事了，可黄局长那一关还不知怎么过呢！平静了一会儿，高小丽心里又突然紊乱起来。她想象不出在与黄局长见面后，他会用什么手段对自己进行报复，要是同赵娜一样就好了，即使日后用更阴险的手段进行蚕食也行，那是以后的事，起码躲过了当时的灾祸。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也在不断变化，说不定黄局长还渐渐将这事遗忘了呢！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王青接的电话。王青接电话时灿烂地笑着，还有点激动，放下话机后即刻对高小丽说，高科长，是黄局长的电话，黄局长找你，让你抓紧到他办公室去一趟，说是有点急事要与你谈谈。王青激动，是因为她从内心向着高小丽，又极力给高小丽出点子想办法，在她的鼓动下，昨天下午眼看着高小丽去找黄局长了，虽然不知内幕，可黄局长这么快又急着找高小丽，说明已见到了明显效果。如果黄局长真的是为此事找高小丽，不言而喻，她的努力已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能不激动和高兴吗？王青忽然又意识到刚才说得太露骨了，怕赵娜多心，接着补充说，可能是因为材料，黄局长说写得有点草率，需要进一步修改呢！
高小丽心领神会，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高小丽虽然没露半点声色，表面上显得很平静，其实内心恐惧极了。她最怕的，也是不可想象的那一刻终于来临了。最理想的是黄局长也像赵娜一样，玩弄点权术，先糊弄过当时去；即使黄局长大发雷霆，对自己臭骂一顿，同时扇几个耳光也行，因为这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早一天让黄局长出了这口气反倒一身轻了。令高小丽惶恐不安并不是挨打受骂，而是担心受到比打骂还要严重百倍千倍的人身侮辱。高小丽不禁回忆起昨天下午黄局长与赵娜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做爱，或者说是乱伦，在她望风而逃时，是如何气急败坏地臭骂她了。人只要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失去了理智，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何况是作为情场老手的黄局长。黄局长不仅与赵娜有这方面关系，听说还玩弄过很多女人，只是没有被人发觉而已。除了必须汇报工作外，高小丽平时之所以很少去黄局长的办公室，并且与黄局长保持着不即不离的关系，就是因为她就早有了警觉，怕招惹麻烦和是非的缘故。但转念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晚会有这一天的，黄局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冒险事来，再说自己又不是死人，嘴能喊叫，手能反抗，只要不被他吓倒，料想黄局长也不会将自己怎么着的。想到这里，高小丽便站起身来，立时找黄局长去了。
上到顶楼，高小丽终于在高度不安和紧张中敲开了黄局长办公室的门。当高小丽犹豫着一步跨进去时，结果与她想象的差不多，黄局长态度之热情，与赵娜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黄局长先起立迎接，示意让高小丽坐下后，接着就给她倒水，还端上一盘新鲜水果。看样儿，此时的高小丽已不是他的下级，而是在迎接一位久未见面的远方客人。但高小丽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高小丽想，黄局长可能也像赵娜一样，先施以小恩小惠，使自己放松警惕，并削弱自己的反抗能力，然后得寸进尺，步步进逼，从而达到他占有自己的罪恶目的。即便现在无法得逞，也是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创造条件铺平道路。如果黄局长真的这样想的话，那么也比较理想了，因为她渴求的便是获得暂时的平安，以后的事再设法逐步化解。总之，高小丽怎么也不相信黄局长会轻易地放过了她，除非黄局长一夜之间修炼成佛，或受到上天的惩罚而暴亡，或太阳从西边出来。直到黄局长回到他的办公椅上坐下后，高小丽全身绷紧的神经才算稍稍松弛下来。
黄局长坐下来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入主题，而是随便问了些有关高小丽家庭生活工作学习爱好和社会活动等方面的无关紧要的话题。黄局长说话时坦然自若，谈笑风生，给人的感觉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昨天发生过什么事，就是有事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让高小丽过来，完全是为了工作，或上下级之间正常的沟通和交流。
因高小丽的思维有点紊乱，心里翻来覆去想的也全是昨天下午的事，黄局长说了些什么，她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如果有一点点印象的话，也是不论黄局长如何用花言巧语进行掩饰，都无法改变其凶狠残暴的本质。现在说得好听，说不定过一会就会突然变脸，或脏话辱骂，或施以手脚，或残忍地将自己强暴了。但说什么也不能被动应付束手就擒，主动出击才是上策，尤其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危险境地。这时，高小丽便想，趁黄局长还没有发作，不如主动一点，先承认错误，将功补过，只要让黄局长动了心，并原谅自己的过失，自然就会转危为安了。想了一想，她便踌躇满志地说，黄局长，昨天的事太对不起你了。都是我的责任，我宁愿接受任何惩罚。只要让你解气，怎么处理都行，你看着办吧。
你说了些什么呀？我怎么不知到呢？你简直都把我说迷糊了！高小丽，你不是在说梦话吧？黄局长面露窘色，两手在桌上一摊，故作惊讶地说。
不是梦话，我说的都是实话。高小丽愣了愣，说还不到一天时间，你怎么就忘了呢？就是昨天下午的事啊！写完了材料，因急着让你审阅，也顺便向你汇报点别的事情，所以进你的办公室时，竟忘了敲门，所以------黄局长，你放心吧，打死我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高小丽，你显然在说梦话呢！黄局长陡然拉下脸来说，昨天下午一上班我就出发了，根本就不在办公室里，更没见着你的面，哪来的什么事啊！材料是见到了，但不是你送来的，是我让办公室的秘书拿过来的。你神色不大正常，八成是患了精神分裂症，不是说梦话也是幻觉出了问题，得抓紧到医院检查一下。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从办公室找几个人帮忙，汽车也随叫随到。
高小丽急得脸都涨红了，结巴着说，黄局长，我------我身体好好的，我没有病。我是说，昨天下午的事，我什么都看到了。不仅对不起你，连赵娜也受了惊吓。你不记得了，在我离开办公室时，你还大声骂了我一句呢！黄局长，我早就想好了，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一定要加倍努力，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高小丽，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难道你要逼我叫人，强行将你扭送精神病医院吗？再满嘴胡言，我可不客气了。黄局长用手轻轻拍了下桌子，刚要发作，但很快又镇静下来，并且用平和的口气说，高小丽，你没有病，我错怪你了。还是谈点儿正事吧。黄局长接着就从文件夹内抽出那份材料，随便翻了几下，对高小丽说，材料写得不错，就按要求抓紧印发吧。
高小丽一时昏了头脑，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尴尬局面才好，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接过黄局长手里的材料。就在刚要离开时，没想到黄局长又将她喊住了。黄局长用十分关切的口吻低声说，说心里话吧，你虽然没什么要求，可我却一直在关心着你的成长和进步。作为你的直接领导，再也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了。我这人看似凶蛮而又粗鲁，也有很多缺点和毛病，但在关键和原则问题上，我心里还是有杆秤的，起码做不出丧尽天良的事来，尤其是对工作成绩突出和忠诚于自己的下级们。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就推荐你当科长。这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千万别说出去。
黄局长------高小丽想说点什么，但终于没说出口来。
黄局长却抢过话茬，对高小丽说，该说的我都对你说了，而且我的话没有半句谎言，信不信由你。
这时，高小丽慌乱得更是无言以对了，只在嗓子眼里说了一声“谢谢”。她是在极端迷乱中走出黄局长办公室的。直到快进自己的办公室时，她还在一遍遍地想，尽管自己一开始就主动承担责任，还接受他的任何惩罚，可黄局长却始终回避昨天的事，并且说自己患了精神分裂症，还骂自己是胡说八道，最后又表态让自己当科长，纯粹是他妈的一派谎言，就是三岁的小孩也能识破他的诡计。伪装得再好，也包藏不住他的险恶用心。就是再傻，自己也不能去钻他为自己设下的圈套。采用何种手法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什么方式最隐蔽最有杀伤力，这只狡猾而凶狠的老狐狸看来还没运作好呢。她还断定，自己大祸临头已为期不远了。
接连几天，高小丽一直在惶恐中度日。她不仅精神萎靡，变得更神道了，因高度失眠和食欲大减，身体也明显地消瘦。这期间，丈夫周德明一直出发在外，可能怀疑她出了什么问题，几乎每天都来电话询问，好在对方不了解内情，也见不着高小丽精神和身体的变化情况，她都以充分的理由应付过去了。
然而方敏和王青察言观色，却发现了她的变化，趁办公室没人时，都从关切的角度，问她身体出了毛病还是在那事上遇到了挫折，或是因办得非常顺利，希望在即，因而兴奋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体也随着垮了下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有高小丽自己知道。她早就拿定了主意，关于黄局长和赵娜的风流韵事，以及给自己带来的精神压力和身体痛苦，任何人也不能告诉，即使对自己的丈夫周德明也得绝对保密，她知道从自己嘴里传出去后会出现什么后果。高小丽对方敏和王青编的理由是，这几天她正开夜车复习英语，准备外语升级考试，周德明不在家又懒得做饭，没有调理好生活，所以精神和身体就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损害。方敏和王青信以为真，就说学什么英语呀，学好了又不当饭吃，还是那事重要，在这关键时刻，千万别分散精力误了大事。出于礼貌，她仍十分谦恭地接受对方的建议，说我心里明白，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并对她们的关心再次表示感谢。方敏和王青也被她应付过去了。
但令她仍不放心的依然是黄局长和赵娜。赵娜不仅对她热情有加，工作上也更加积极主动了，还经常从家里带些好吃的过来，也不管她喜欢不喜欢，趁王青不在时，总是硬硬地塞进他的抽屉里。因碍于情面，不好当面拒绝，她只好勉强收下。但又怀疑赵娜在这些食品里掺进毒药或其它有害身体的东西，就悄悄扔进了垃圾桶里。尤其是黄局长，在态度上对她更亲近了，还带她去下属单位检查过两次工作，不知是黄局长有意安排还是怎么的，他们不仅高规格接待，临走时还送了比较贵重的礼品。黄局长还特意交代，让她抓紧写一份个人简历，要写得详尽一点，把这些年取得的荣誉和成绩都写出来，他要亲子为她写考察材料，经刁局长审核后，很快就报上级主管部门了。可黄局长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安。高小丽猜测，黄局长很可能要在她身上玩弄更加阴险的花招，要不然为什么对她这么殷勤，甚至殷勤得有点低三下四了。别说因撞见他与赵娜的丑事而斩断了自己的仕途之路，就是没有这方面的因素，黄局长又真心实意推荐自己，也难说能当了科长。高小丽已察觉到了，黄局长与刁局长有矛盾，而且还在不断加深，现在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听说刁局长以加强班子建设为名，曾多次去上级主管部门活动，强烈要求将黄局长调出该局，但因黄局长上面有点背景，一直没有达到目的。不知为何，在昨天召开的局长办公会上，黄局长还与刁局长吵了一架，要不是他人拉得及时，两人就动手抓了，弄得全局上下议论纷纷人心惶惶的。他们如此对立，自己与刁局长又没有特殊关系，还是黄局长的直接下属，在人事问题上是局长一锤定音，刁局长不掐自己的脖子才怪呢！所以，高小丽就下定了决心，要死也不当这个破烂科长了，就是白送给也坚决不要。这么一想，她对黄局长的担心和恐惧感反倒减少了许多。
岂知半路上又杀出了刁局长。今天早上上班时，高小丽在楼道上无意中撞见了刁局长。因为刁局长是一把手，中间还隔着一层关系，她又不善于同领导套近乎，所以从来没去刁局长办公室汇报过工作，平时见了面也不过点点头而已，也就是说，她在刁局长的眼里并没有什么位置。本来一低头就过去了，不过意的话，相互打个招呼也行，可刁局长却一反常态，不仅主动与她说话，还热情相邀，要她在合适的时候去他办公室聊聊。她被吓坏了，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连起码的礼节都不顾了，便一溜烟跑进了自己办公室。因慌不择路，在楼道上还撞倒了一位老同志，对方一气之下，骂了她一声“神经病”。
过了很长时间，高小丽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赵娜和王青正好让办公室主任叫去装订材料去了，她手下临时也没有重要工作，于是便仔细而又冷静地回忆和思考刚才遇到刁局长时的情景。不论公私，刁局长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在楼道上偶然相遇，却忽然热情起来了，还郑重其事地邀请自己去他办公室聊聊，刁局长的葫芦里装得到底是什么药，的确是个令人猜不透的谜。但通过种种迹象分析，她断定绝对不是良药，起码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最合理的判断是，刁局长可能知道了黄局长和赵娜之间的暧昧关系。那天下午的事，虽然只有自己见到了，而且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可再好的泥瓦匠，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的保密观念再强，也不敢保证消息没有透漏出去。黄局长与赵娜在办公室做爱时，既然没有关门，这样的事从预谋到感情和语言的沟通，再进入实质性阶段，不是一瞬间就能完成任务的，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除自己外，很有可能也让其他人见到了；自己不说，不等于其他人不说；即便只有自己见了，刁局长也不一定不知道。倘若刁局长早就发觉了黄局长和赵娜之间的不正常关系，两人又势不两立，这正是置黄局长于死地的最要命的一把利剑，在没有可靠证据的情况下，刁局长什么手段都可以利用，如果在黄局长的办公室里悄悄安装上窃听器或针孔录相机什么的，一切不就尽收眼底，完全掌握了黄局长与赵娜之间的秘密吗？刁局长找自己的目的和动机，绝对不是出于对下级的关心爱护，他是另有所图，其用意肯定是拿自己当刀枪和靶子使用，让自己做黄局长和赵娜私通的证人，如果到了那一步，这场戏才好看了呢！于是，高小丽就在心里暗自发狠，即使刁局长知道了黄局长和赵娜的事，也知道自己是唯一的知情人，不论他如何诱惑，也不管他利用什么手段进行恫吓和威逼，绝对不能从自己嘴里吐出半点实情。管他怎么着呢，只要豁出去，就什么也不怕了。
但高小丽还是又多了一块心病，而且心病的阴影还在不断扩大，即使想通了也没用，这会儿没事了，过一会儿，巨大的阴云又骤然笼罩在心头，不论如何自我安慰都无法驱散，可谓欲逃无法欲死不能。这时，她忽然又想到了方敏和王青。既然刁局长已知道了黄局长和赵娜的事，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如此紧张，为了将黄局长搞臭搞倒搞得名誉扫地，他肯定到处煽风点火，大肆宣传。一传十，十传百，全局上下有可能都知道了此事，因为自己是知情人，所以才都瞒着自己不说。不管方敏和王青是否闻到了风声，高小丽还是觉得有必要与她们沟通一下才好，朋友就是朋友，连朋友都不相信了，到出了事以后，那可真的没人问没人管了，那才孤立了呢！方敏和王青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如果知道了，能互通情况，起码会告诉自己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假设现在还不知道的话，不等于以后不知道，不如将自己知道的实情主动告诉她们，这样才会真正体现出朋友之间的友谊与信任。只要自己有话在先，别走漏消息，两人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她们就是帮不了什么大忙，起码也能给自己出出点子，说不定还会替自己解开已郁结多日的思想疙瘩呢！这时，赵娜和王青已经回来了，高小丽就对两人说出去有点急事，随后就找方敏去了。
高小丽过去后，方敏不在办公室里。问了一下，与方敏对桌的副科长小宋告诉她，方敏今天没有上班，刚才来过电话，说她感冒了，正在家里休息。与小宋说了句客气话，高小丽随后就退了出来。刚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心想上午反正没什么重要工作，蹲在办公室里也是活受罪，干脆直接到家里找方敏去算了。再说方敏病了，又这么多年的姊妹关系，从哪方面说也应该过去探视一下。想到这里，她便转身下楼，去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兜水果，骑着自行车直接去了方敏的宿舍。
方敏住的是局里的宿舍，离单位不到二里路远，高小丽不知不觉就赶到了。敲开门，方敏将她迎进去时，手里握着电视遥控器，对面的电视机在播放一部流行电视剧，已快结尾了，里面正唱着那首家喻户晓的主题歌。高小丽不禁打量了方敏几眼，看对方的神色和房间里的欢乐气氛，方敏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半晌不夜的在家里看电视，方敏也点不好意思了，她先接过高小丽手里的东西，随后就伸手关死了电视。方敏先热情地让座倒水拿瓜子上水果，完成了客套程序之后，便望着兜里的水果，对说高小丽说，你这是干什么呀？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忽然客气了起来？你我之间成什么关系了？就是为了那事表示感谢，也为时尚早啊！
方大姐，你不是病了？今天不忙，我专程过来看你。高小丽说。
你怎么也大惊小怪！方敏皱着眉，思忖片刻，说八成是小宋告诉你的。说实话吧，我骗她呢！我身体好好的，有什么病啊？就是有钱也不能有病。
既然没有病，又不去单位上班，在家里干什么呀？没病装病，你在闹情绪啊！你也有想不开的地方？高小丽不解地问。
方敏的脸立时就拉得长长的了，嗓子眼里也像噎住了什么东西一样，低沉而悲戚地说，小丽，说心里话吧，我真的是躲在家里闹情绪呢！别看我成天价嘻嘻哈哈的，别人有想不开的事，还经常开导人家，也给你出过不少点子，其实我也有很多想法，思想压力大着呢！你知道，我也是老牌的大学生，都干了三十多年了，年龄也过了半百，眼看就退休了，可到头来还是大兵一个，连个破烂副科级都没混上。凭良心而论，你说我哪里不行？就算是调皮捣蛋碌碌无为，这些年是瞎混过来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那些乌龟王八蛋们也应该赏给个一官半职了。别人不提，就说与我对桌的小宋吧，参加工作还不到五年时间，还是个屁事不懂的黄毛丫头，当副科长先一年多了。凭什么本事？还不是仗着她在市府当大官的老舅的关系，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去的？不琢磨什么事都没有，想一想简直气炸了肺。算什么世道啊！以前我想的和你一样，可自从同你谈开那件事以后，不知怎么弄的，精神忽然空虚起来，怎么想都是一肚子火，还发狠与他们拼了这条老命呢！所以，我才劝导你一定要抓住机遇加紧活动，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放过，年轻不努力，老大徒悲伤，真到了我这把年纪时，后悔都晚了。方敏依然皱着眉头，不时地眨巴着已经下垂的眼睛，看去很有点老谋深算的味道。停了停，接着转过话题说，小丽，我不该守着你发牢骚，其实我不过发发狠而已，眼看就退休了，儿女也成家立业，再为了这事伤脑筋，还有什么意义？怎么着都是一辈子，还闹什么情绪啊！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要从别人身上接受教训，千万不要步大姐的后尘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我正要打电话，让你过来一趟呢！这时，方敏的眼睛突然放出光亮，对高小丽说，小丽，对大姐说实话，你的事到底怎么样了？虽然没有过问，可我一直惦记着呢！挺顺利吧？
因从一开始就回忆那天下午黄局长和赵娜做爱的情节，方敏絮絮叨叨说了足够一刻钟，可高小丽压根就没有入耳，直到最后才听出方敏又问起了她的事来。她仍像以前与方敏说的那样，说她不仅不感兴趣，而且更厌烦透顶了；还说那事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希望了，再努力争取也是徒劳的。方敏便批评高小丽不该随意变卦，刀葫芦马转的，一会儿一个主意，不仅干不成大事，也亏了大姐的一片好心。犹豫了很长时间，在方敏表态绝对保密后，高小丽才说出了那天下午黄局长和赵娜的事来。
方敏先是大吃一惊，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思考了一会，方敏竟激动起来，胸有成竹地对高小丽说，小丽，你的事已经有希望了，而且成功就在眼前！看起来是件坏事，其实是好事呢！只是你还没意识到而已。也许这也是天意。只要认真推理一下，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你分析过没有，黄局长和赵娜的事被你发觉了，也就是说你已经牢牢抓住了左右黄局长政治命运的把手，再也没有比这对他更具威胁性的了，你让他怎么着他就怎么着。如果将此事宣传出去，强大的社会舆论就会像洪水和猛兽一样，将他淹死，把他一口吞了。即使你不买他的账，他也会主动地求你巴结你的。为了把稳住你，让你给他保密，在科长人选问题上，他肯定会极力推荐你，同时还会去刁局长那儿拼命为你争取。姜太公钓鱼时，是愿者上钩；你钓黄局长这条大鱼，他是不愿上也得上，已由不得他了。小丽，你说不是好事吗？可喜可贺啊！
高小丽静心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她终于微笑了，尽管有点勉强。这也是她自撞见黄局长和赵娜在办公室做爱后，第一次绽开的笑脸。
回到办公室后，趁赵娜不在，高小丽又主动征求王青的意见，王青分析的和方敏一样，也说这是歪打正着，坏事变好事，希望在即了。
高小丽心里虽然还不十分塌实，但仍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与方敏和王青单独会面之后，高小丽的情绪与前几天相比好多了。她沉下心来思考过，那种逻辑推理方式有点简单化，也有点荒谬，尽管自己推理出的结果没那么乐观，但毕竟起到了一定的点拨和启迪作用。到底会出现什么结果，就碰运气吧。周德明没打电话询问情况，赵娜对她依然热情有加，王青说话做事一夜间变得成熟了；特别是黄局长，不仅对她的态度更加和蔼可亲，看不出一点官架子，前几天对她许的愿也落实了，她的推荐材料，是黄局长亲自送到刁局长办公室的。如果说还有点后顾之忧的话，那就是刁局长了。这几天上下班时，在门口和楼道上，她无意中好几次碰见过刁局长，见面后都是点点头过去，态度上也比较冷淡，没再说找她聊聊的事。高小丽不仅没有受到冷落的感觉，心里反而坦然多了。她恨不得刁局长对她有了看法，如果那样的话，就证明刁局长已经厌烦了自己，那天的话是随便说说而已，即使有意也早忘在了脑后，肯定不会找自己谈话了。只要刁局长近期不找自己谈话，还说明他压根就不知道黄局长和赵娜的暧昧关系，要不然的话，早抓住黄局长的辫子不放了。首当其冲的当然还是自己。但结果却与高小丽想得背道而驰。就在第二天上午，也就是高小丽汇集起这些天来各方面的信息，正进行一次综合性分析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高小丽没有仔细察看显示的号码，就接通了电话。结果让她大吃一惊，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让她一想就胆战心惊，也最不想见面的刁局长。刁局长在电话里很客气，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让她去他的办公室随便聊聊；还说高小丽是局里的老同志了，熟悉情况，现在已到了年底，对于明年的全局性工作，想顺便征求一下她得意见。说到这里，刁局长还压低了嗓音，说找她谈话的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为了避免嫌疑，先别让办公室其她同志知道实情。可能是怕高小丽产生怀疑，最后又说也不是找她自己谈话，局里所有的科长副科长，在这几天内，她基本上谈了一遍了。尽管如此，高小丽的心头还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甚至一时不知所措了。但无论如何得抓紧过去，等刁局长打第二次电话就更被动了。幸好赵娜和王青都解手去了，暂时不在办公室里，尤其是赵娜，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行踪，肯定会怀疑自己在搞小动作，万一出了事，就什么也说不清了。想到这里，她就立时找刁局长去了。
怕被人发觉，高小丽没有直接过去，先到楼下的绿地上转了一圈，选准时机后，才绕道从办公楼一侧的楼梯上去了局长办公室。听到脚步声，没等高小丽敲门，刁局长就先把门拉开了，将她让了进去。刁局长也很热情，像接待客人一样让座倒水。与去黄局长办公室的感觉一样，高小丽直觉脸红耳热，心慌得都快跳出来了。
刁局长，你找我有事？高小丽不安地问。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高小丽，你怎么越学越幼稚了？与领导说话就这样的口气啊？刁局长咧嘴一笑说，你多心了，按办公会要求，我在组织开展广泛的谈心活动呢！你是局里的骨干，理应找你谈话，你说是不是呢？
尽管仍疑虑重重的，可高小丽还是小心翼翼地贴着沙发的一边坐了下来。
见刁局长也转身坐到他的老板椅上。高小丽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直起身子来，集中精力听他说话。可刁局长很长时间没有做声，而是便拉开他的抽屉翻找起什么东西来。刁局长终于找着了，原来是在找他的香烟。打开包之后，刁局长明明知道高小丽不会吸烟，却故意扔了一只过来。高小丽措手不及，没有接住，烟就掉在了地上。她下腰捡起来，放到茶几上，不好意思地说，刁局长，我不会吸烟。刁局长却笑着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保守？其实女人吸烟并不是毛病，而且还是一种潮流和时尚呢！刁局长又狡黠地笑了笑，瞥了高小丽一眼，随后便抽出一只烟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点上，用力猛吸一口，仰起脸来，缓缓吐出一股浓烈的烟雾。烟雾袅袅升起，当升到半空时，烟雾便渐渐散开，继而又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美丽多姿的圆环图形。圆环定格下来之后，刁局长又猛地吐出一根烟柱，烟柱准确地从圆环内穿了过去。高小丽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开始时禁不住佩服刁局长在烟上的功夫，也觉得挺好玩，可细心一想，便意识到上了刁局长的圈套，他分明在耍弄自己。高小丽毕竟是过来的人了，从烟雾所构成的图形，很快便联想到了异性间性交的事。她顿时产生出一种被亵渎和侮辱了的感觉。别说自己对他尊重有加，也不是那种说话做事随便而又放荡的女人，即使常开玩笑，互不介意，身为一局之长，在办公室搞这样的恶作剧，也太有失身份，太低级下流了。高小丽对刁局长不仅仅是警觉了，而且还产生了几分恐惧的感觉。稍稍冷静之后，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逃离这块祸福叵测的是非之地。
刁局长，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高小丽欠了欠身子，做出要离去的样子。
也许已经察觉出高小丽对他的反感和恐惧，刁局长立时掐灭手里的烟头，若无其事地说，都是老同志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我是与你闹着玩呢，千万不要介意。刁局长接着就转过话题，说自己没有工作能力，也不注意研究方式方法，对下级的工作和个人问题关心不够等等，问高小丽对他有什么看法。
高小丽想的还是怎样才能脱身的事，就心不在焉地说没有什么看法。
不可能吧？刁局长说，比方说，你有一定的组织领导能力，工作扎实勤奋，工作成绩也比较突出，作为局长，可我没有很好地关心你的成长进步，想来真是问心有亏。高小丽，你说实话，在个人问题上，到底有什么想法？只要办得到，我会竭尽全力帮你解决的。
刁局长提的问题太突然了，高小丽本来就没有思想准备，这么一问她就更措手不及了。刚开始时，在这样的问题上，她的确没有任何想法，由于方敏和王青的启发和鼓动，渐渐产生了一些想法，尽管是被动的不十分情愿的；无意中撞见黄局长和赵娜在办公室里发生性乱后，因怀疑黄局长会打击报复，又打消了刚刚萌生的念头，还是由于方敏和王青的启发和鼓动，便重新复活了原来的想法。开始的行动方案是，先啃下黄局长这块硬骨头，然后再根据情况的发展变化，逐步延伸到刁局长这儿，可原来的设想和愿望已经反方向发展，所以如何运作，直到现在她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何况刁局长找他谈话太突然了，更何况她也没有料到刁局长会主动提出这样的问题。如果说有想法的话，那便是希望他对黄局长和赵娜的事一无所知。只要严守住这道秘密，刁局长就没有理由对黄局长给以致命的打击，依次类推，黄局长和赵娜也没有理由对自己施以报复了，只要风平浪静，也许过一段时间后，包括方敏和王青在内的所有的知情人都会将此事忘到脑后，自己就什么思想负担也没有了，被干扰了的工作秩序、生活秩序和人际关系诸方面因素自然而然也恢复了正常。至于当科长的事，尽管做出了很大努力，蒙受了巨大的精神损失，也毁坏了自己与世不争的做人准则，但现在想来，即使功亏一篑，甚至连未来的前途都一刀斩断了，也决不会吃后悔药的。她还特别怀念自己原来那种说起来是不思进取平庸无能碌碌无为，其实是最平稳最充实，最没有风险的工作、生活和处世方式。于是，高小丽便不当回事地对刁局长说，没什么想法。见刁局长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高小丽在慌乱中又重复了一遍，说我没有什么能力，更没干出什么工作成绩，所以就没有任何想法。
什么？你没有任何想法？高小丽，你在说谎，难道一点想法也没有？不可能吧。你是有顾虑呢！刁局长说。
刁局长，我真是这么想的，一点点奢望都没有。高小丽停了停，认真地说，我说的全是心里话，不仅现在是这么想的，从前也这样认为。所以------在工作上只要让领导满意，不出现任何失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就心满意足了。别无它求。
高小丽，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不仅说明你太天真，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任了。刁局长又点上一只烟，眯起眼睛，不大高兴地说，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太令人失望了。就是呆子也不会这样想的。刁局长忽然睁大眼睛，微笑着说，你是不好意思说哩！这样也好，谦虚使人进步。其实想不想一样，这是组织上的事，个人只是积极争取罢了。条件不成熟，就是想也没用，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就说你吧，尽管没有过多考虑个人问题，可你已经具备了比较成熟的条件，作为一局之长，我理应想在你的前面，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将你推上去，否则，那就是我的失职了。高小丽，你明白了没有？你应该觉悟了。
高小丽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热流，周身也不禁躁动起来。这时就想，刁局长可能不知道黄局长和赵娜的私情，找自己谈话，完全是出于公心，与那事压根就没有任何联系。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即使再刁滑和毒辣，受良知的驱使，有时也会弃恶从善，弘扬正义的。刁局长毕竟是一局之长，从长远着眼，从工作和大局出发，就是照顾情面，在用人上也得坚持一点公道。刚才他反复问自己有什么想法，自己也申明没有什么想法，虽然双方都没有将那层薄膜捅开，用意所指，其实是心照不宣的事。高小丽对那事本来就不感兴趣，经过一次次的挫折和打击，后来又发展到漠视和厌恶，本想着将这张牌摊开，但见刁局长仍在启发和鼓励她，而且现在也看不出对她耍阴谋诡计的动机，如果继续回避此事，就显得过于固执，也太不近人情了。想到这里，她就对刁局长说，刁局长，我从内心感谢你的鼓励和教导。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努力工作，用优异的成绩来报答领导对自己的关怀和教育。
结果，高小丽又错误地理解了刁局长的真实用意。
这时，只见刁局长喜形于色，他“嘿嘿”地笑着，脸都笑得变形了。刁局长笑完之后，忽然对高小丽说，高小丽，有件事也许不该当面问你。我只是随便了解一下而已，并没有任何恶意和不纯的动机，你千万不要误解。我是局长，有权了解每一位下级的情况，当然也包括你的分管领导黄局长。你和黄局长也共事多年了，对他的情况，尤其是生活作风方面的表现，有什么看法和评价？我相信你，你最诚实了。一切由我兜着，你就大胆地说吧。你还应该明白，更应该觉悟，考验你的关键时刻到来了！
这回高小丽真的慌了。尽管思想上有所准备，可刁局长问得这么直接，她还是措手不及。刁局长找她谈话的目的，原来就是为了黄局长，而矛头所指，分明是黄局长的生活作风问题。刁局长绝对知道了黄局长和赵娜的暧昧关系，特别是那天下午在办公室所发生的两性关系。她这才恍然大悟，刚才刁局长抽烟时表演的那个低级下流的恶作剧，是故意让自己看的，意在让自己看了后产生联想，引诱自己上他的圈套。刁局长是如何知道黄局长和赵娜的关系的呢？高小丽已经假设过了，除她以外，可能也被其他人撞见过，要么就是刁局长在黄局长的办公室里悄悄安装了窃听器或针头录相机，但细心一想，绝对没有那样巧合，也更不现实，别说刁局长这种没多少头脑的人了，即使克格勃和中央情报局的间谍，办起来也并非易事。那么，肯定就是从方敏和王青嘴里说出去的，因为她从来没对其他人讲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方敏和王青竟出卖了自己。可后悔也晚了，谁让自己没有主见，轻信他人呢！想那些事都没用了，关键的是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闯过眼前这一关去。也许是接受以前的教训，这回高小丽真的坚定了信念，不管刁局长如何使用手中的权力威吓利诱，即使上老虎凳，用铁棍撬自己的嘴巴，关于黄局长和赵娜的实情也决不吐露半字。不当科长了还不行吗?他的能量再大，只要对他一无所求，手段再狠毒也没用了。于是，高小丽就什么也不在乎了，说我只知低头拉车，从不知抬头看路，领导让怎么干就怎么干，也从来不过问和打听领导的事，特别是领导的生活作风方面问题。我对黄局长没什么看法，更没有任何评价。
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刁局长失望地摇了摇头，依然紧盯着高小丽说，高小丽，你在撒谎。岂只是撒谎，是不识好歹，不识抬举呢！黄局长和赵娜的关系，已经满城风雨了，还有人直接向我反映过情况，你与赵娜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就一点问题也看不出来？何况你------
不知哪来的胆量，高小丽什么都不害怕了，她用轻蔑的目光望了刁局长一眼，果决地说，刁局长，我真的没看出一点问题，不要问了，我什么事都不知道，尤其是黄局长和赵娜之间的事。就是公安局过来，我也是这样回答。你不要再逼我了！
黄局长却没有发火，也没有着急，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高小丽，你怎么会这样认识问题呢？简直一点儿主见和政治嗅觉都没有，还老同志呢！说不说是你的事，早晚你要后悔的。说心里话吧，我真的不是害你，信不信由你。
高小丽不解地望着刁局长，翕动了一下嘴唇，但很快又合上了。
刁局长仍耐心地对高小丽说，就到这儿吧，回去后认真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过来找我。
高小丽不情愿地说了声“谢谢”，随后就离开了刁局长的办公室。
几天之后，高小丽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还是刁局长打给来的，问那天与她交谈的那个问题想通了没有，如果想通了，就抓紧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他随时恭候热情接待。
经过十几天反反复复的精神折磨，就像在暴风雨中挺过来的弱苗，高小丽不仅没有被彻底摧垮，反而变得愈发强壮和成熟起来了。要么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高小丽反正横下一条心，什么都不在乎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撤职和除名都行，反正开除不了自己的球籍。所以，她就不以为然地对刁局长说，想通了，但还是那句老话，什么都不知道。
刁局长在电话里沉吟了半天，看来是真的没法了，就说你看着办吧。那么，你的事还办不办呀？
你也看着办吧。高小丽想了想，又改口说，要不就算了吧。
电话就断了。
这期间，因工作需要，高小丽去过黄局长办公室好几次，还与赵娜单独出过发，尽管她仍提心吊胆，但一切都是多余的。不仅没有出事，而且在个人关系上比先前还要正常。高小丽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挺苦闷的，后来就干脆不想了。慢慢就会明白的。
高小丽还与方敏和王青单独接触过，两人都从关心的角度询问过此事，问她那事办的怎么样了，还等着喝喜酒呢！因怀疑她们出卖了自己，高小丽开始时待答不理的，还想从侧面敲打她们一两下，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最新的判断是，刁局长知道黄局长和赵娜的事，十有八九与方敏和王青有关，但也不能绝对肯定就是她俩透漏出去的。除以前她假设的那些途径外，刁局长很可能还有更新更可靠的消息来源渠道。这些来源渠道怎么假设都行，比如说黄局长和赵娜由于胆怯心虚，怕自己万一给他们捅了漏子，上级知道后会严肃处理的，为了减轻错误，已经主动向刁局长交代了他们的问题，而自己还蒙在鼓里。所以，高小丽就暂时原谅了方敏和王青。
然而，事态的发展更是令人不可思议。就在人们议论纷纷和各种猜测中，高小丽突然被任命为该科科长。高小丽一点也没当回事儿，可方敏和王青却为此而兴高采烈。公布科长当天，方敏和王青设宴给高小丽贺喜。两人虽然都是高小丽竞争科长的始作俑者，也真心实意盼望高小丽当科长，中间还出了不少点子，但她们自己心里明白，那不过是安慰 而已，压根就没想到高小丽真的能当上科长，而且这么快就公布了职务，现在怎么想都感到迷惑不解。为了解开谜团，两人在席间都迫不及待地问高小丽是采用什么方式和妙法当上科长的。高小丽醉意浓浓了，就说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姊妹们启发和鼓励的结果吧。
方敏和王青就不大高兴地说，高小丽，你在说官话呢！才当了科长，就先看不起姊妹了。
高小丽难为情地说，说心里话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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