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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工老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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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冰雪儿
2008/11/1 7:49:18 发表| 已被阅读过 295 次| 评论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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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余紫蝶来到了新的公司上班，她清楚地记得，应聘那天，外面下着雨，走进防盗门厂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头发湿了，裤脚也湿了，看到她当时的狼狈样儿，老板只说了一句：“你留下来吧！看样子你能吃苦。”第二天，紫蝶就正式上班，做道里区销售部经理，后来她听说，来报名的人很多，只有她自己是冒雨来的，所以公司录取了她，她很庆幸，多亏了那场雨，她也下了决心，一定努力工作。
上班三天，紫蝶就熟悉了所有工作的流程，投门单、交款、日常工作，签定合同、请款、售后服务等等。她总结了一下，自己的主要工作是管理和沟通，管理就是把部门管理好，沟通就是和客户沟通好，用老板的话说：“这份工作说难也不难，就是想办法把咱们的产品销售出去，把钱要回来，放在自己的兜里，面对客户要不亢不卑。”紫蝶微微一笑，说起销售和沟通，都是她的强项，所以她感觉自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所以她很轻松。
第一个大客户是老板介绍的，早在紫蝶上班的前合同就已经签好了，这是一家有名的“月亮湾”房地产公司，这是一张不小的定单，大约一百三十多万，按照公司财务流程，紫蝶先打电话让他们把30%的订金打进公司的帐号，然后她就开始做定单加工产品，只等产品出来以后，去收剩余的货款，还有安装和售后服务，看似很简单，但是真正做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半个月以后，紫蝶接到了房地产公司工程师的第一个电话：“您好！我是吴工，我想问下，我们的产品加工了吗？大约什么时候能够进现场？”他的声音很清脆，但是紫蝶听见他说什么“蜈蚣”就已经笑得直不起来腰了。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后面的话来。但是她记住了，这家公司有个叫“蜈蚣”的人，更重要的是以后他们要经常沟通。
从第一个电话开始，“蜈蚣”第二个电话很快就来了，他接过电话第一句就是：“余经理您好！我是工程部蜈蚣，请问您我们的产品大约什么时候完成？”紫蝶想了起来，昨天他好象就问过这个问题，可她竟然没当回事儿，也没有问厂家，于是她支吾着：“这个，这个很快的，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工期，放心好了，蜈蚣！”说完，她偷着笑了笑。那边的蜈蚣有点着急了：“怎么可以这样回答？工程以进度为第一，你一定要告诉我准确时间。”他的语气有点变了，似乎生气了，态度很强硬，紫蝶不喜欢，电话“啪”的一声挂了。
从那天开始，紫蝶的电话里存上“蜈蚣”的号码，因为工程的事，蜈蚣每天都要打电话给她，问这问那，有时候赶上紫蝶心不顺，就挂了电话，那边的蜈蚣也不示弱，马上把电话打过来，说了一大堆关于工期的事情，从此以后，他的声音，他的语气，深深烙印在紫蝶的脑海里，有时候做梦，她都听见电话响起：“哦，蜈蚣您好！我刚才和厂家打过招呼了，尽快加工你的产品，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工期……”晕了，这个“蜈蚣”把紫蝶差点弄成精神病了。
一天中午，紫蝶刚要吃饭，本来早上她就没吃饭，又跑了一上午，要了好几家的货款，可刚坐下来，“蜈蚣”的电话又来了，看见是他的号码，紫蝶忙忙地擦了擦油呼呼的手，接起电话，那边“蜈蚣”好象很不高兴：“余经理，您在忙什么？为什么这样半天才接电话，我让你问打发泡的事情怎么样了？怎么没有消息呢？”紫蝶忽然想起，昨天“蜈蚣”让她问门框打发泡的事情，当时她真给问了，可老板说当时签合同的时候就澄清过这事，根本就不归我们门厂管，于是紫蝶理直气壮地说：“我问过了，我们从来没有打发泡的习惯，你们也不例外。”那边“蜈蚣”喊了起来：“不打发泡，冬天要有潮气的，你懂不懂啊！”这边紫蝶更横：“有没有潮气和我们有关系吗？”就这样，他们两个在电话里热火朝天地吵了起来。
后来的结局可想而知，那边“蜈蚣”气愤地说：“你们的产品我们不要了。”电话断了，这边紫蝶小脸通红：“不要拉倒，你们不要，我们一样卖给别人，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个该死的“蜈蚣”，恨得紫蝶直咬牙，她马上给老板挂了电话，告诉他对方说不要我们产品了，那边老板听完了，淡淡一笑：“别听他的，要不要产品，他说了算啊！再说你也是，和客户说话要温和点，怎么可以和人家对着干呢？”紫蝶抹搭一下眼皮，小声嘟囔着：“本人就这脾气。”
过了两天，“蜈蚣”的电话又来了，当然没再提不要门的事情，只是和紫蝶确认了下关于门锁的问题，紫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好象已经忘记了前几天的不愉快，依然和他有说有笑的，说这“蜈蚣”也真不愧是个大男人，也没在说吵架的事，他们由开始了正常的电话交流，到现在紫蝶已经发现。这家公司是他们合作的最麻烦的公司，因为他们订做的产品，也是最复杂最贵重的，看来以后运输、安装、验收、售后等等系列工作，都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所以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和“蜈蚣”搞好关系。
从那以后，紫蝶的小脾气稍微收敛了一点，毕竟一百多万的货款在人家手里掐着呢，弄僵了，要钱可是个问题，哪个企业不是以经济为主体啊！没有钱，机器也不转啊！一天下午，老板来找紫蝶，说带他去工地看看，一路上，紫蝶有一搭无一搭和老板说着闲话，无非就是工作上的鸡毛蒜皮小事儿，说到“月亮湾”自然就提到了“蜈蚣”，紫蝶好奇地问：“他怎么叫个昆虫的名字？好奇怪！”老板忍俊不住笑了：“人家是总工程师性吴。你啊！怎么把人家和昆虫联系上了？”紫蝶神了神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如此啊！
到了工地现场，紫蝶终于看见了每天和他打电话的吴工，他个子高高的，脸皮白净，眼睛虽然很小，看上去很精神，紫蝶正想仔细看，只看见胖呼呼的张总老远过来和老板握手，然后张总忙介绍吴工：“这是吴工，每天和你打电话的那个，以后啊！你们可不要吵架了，合作愉快吗？”紫蝶下意识地握了吴工的手一下，忙忙地撒开了，她看见吴工的脸红了，很腼腆的样子，她偷着笑笑：“哎呀！大男人怎么脸皮这样薄呢？”最后发泡的事定了下来，门厂不负责这份工作，当时张总特意问吴工签合同的时候为什么没写上，吴工说：“当时有人提过打发泡，可是厂家不同意，所以就没有明确下来。”紫蝶看了一眼吴工，听这话，吴工是个说真话的人，在这样的社会，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后来的日子里，吴工的电话依然不绝于耳，工作上的交流，让紫蝶对吴工已经不再陌生，很多小矛盾他们都能够轻易地化解，在紫蝶的印象中，吴工已经不只是她的客户，她已经把他当做了生活中的朋友。一天，紫蝶去公司，一进大门，保安就拦住了她，让她登记，他就在登记薄上写着：“来找吴工办事。”她感觉这一切都很自然，合作伙伴关系，应该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一进吴工的办公室，很大很宽敞的屋子，工程部满屋子人的目光在紫蝶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吴工，快点招待啊！你老铁来了。”紫蝶有点莫名其妙，而吴工红着脸起了，忙给紫蝶让座，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一转眼的工夫，满屋子人都没了，只剩下了紫蝶和吴工，他们半天也没有说话，电话里哇哇说个不停的紫蝶此时没了话，还是吴工打开了僵局：“对不起，他们和你开玩笑呢！”紫蝶有点纳闷：“说我是你老铁？不明白。”吴工腼腆地笑了：“就是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我们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好的，大家感觉我们关系不一般，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是大家就是开玩笑。”紫蝶点点头：“是什么都没有，可他们愿意开玩笑，没办法，咱也堵不住人家的嘴。”
从那以后，只要紫蝶一去工程部，大伙就笑着说：“老铁来了。”习惯了这样的称呼，紫蝶一点也不感觉奇怪，她就是感觉好玩儿，平白无故就变成了吴工的老铁，可怜的吴工每天还要在大家的嬉笑中度过，，说不上有多么委屈呢！也许他有时候心里是甜的，紫蝶能够猜到。这样紫蝶成了工程部的常客，她不象别的乙方，一去了甲方就受气，每次去，大家都很热情地欢迎她，说说笑话，她也不客气，去了就和吴工说会儿话，外人一看，真是很熟悉的朋友呢！有几次，工程部办公室新来的同事竟然以为紫蝶是他们的同事呢，哈哈！
其实紫蝶是个较真儿的人，尤其是关于感情方面，平时说话都可以，但是一有男人和她开点过分的玩笑，她小脸就绷起来，可是为了工作，她现在边的已经很随便了，最起码，工程部的人只要看见她的影子，就喊：“吴工，找你来了。”紫蝶的脸不红不白的，大大方方地进了工程部，找个个空座位一坐，她镇定自如的样子，倒把吴工弄得手足无措，有一次，她听见工程部机灵小丫头说，紫蝶没来时，有人逗吴工，说你看老铁来了，把吴工紧张够戗呢！当时小丫头和紫蝶都笑得很开心，差点岔了气儿。
别人不了解紫蝶，在她的骨子里有一股儿韧劲儿。工作中她从来不害怕困难，越难她越上，她已经下了决心，在这里有所作为，所以她时刻告诉自己，要忍耐哦！关于吴工，她对他没有恶意，她也知道他是个好男人，可是他们之间那种纯纯的感觉，她很珍惜，她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都不在原单位工作了，他们一样可以聊天，可以打电话，可以做好朋友，虽然紫蝶已经过了三十，可她的思想依然很天真很天真，这也就是人间最宝贵的东西，不是吗？
一个半月过去了，“月亮湾”的防盗门开始进场了，按照合同规定，每次进场，甲方要付给乙方50%的货款，为了要钱回来给公司财务一个交代，紫蝶认识了工程部最重要的人物材料员，阿枫。第一次见阿枫，还是吴工带紫蝶过去的，紫蝶说公司要她来拨款，吴工说这事要找枫哥，当枫站在紫蝶的面前，紫蝶笑得枫都毛了，紫蝶说：“你家公司真有意思，怎么请个孩子管理材料和拨款？”枫很年轻，虽然紫蝶不敢确定他的实际年龄，但是她能确定他比自己小，虽然看上去枫很年轻，可他很成熟，一看他那双亮亮的眼睛，紫蝶就知道，他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简单，可以后一百多万都要从他的手中划出，和他关系一定也要处好，紫蝶心里有数了。
阿枫喜欢开玩笑，见到紫蝶也叫老铁，他的目光有时候闪烁不定，紫蝶明白他和吴工不是一样的人，但是她想把他们都当做自己的朋友，这对以后她的工作至关重要。集团和工地距离很远，每次在阿枫这里取完拨款单再去集团取支票，对于紫蝶来说最大的难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车，每次都是阿枫开车送她，说心里话，她感激阿枫，作为一个乙方，能够得到他们甲方这样的待遇，紫蝶很满足。
紫蝶不想看到的是，因为工作，甲方和乙方不必要的纠纷，可这些事情紫蝶没有办法去化解，他们个为其主，都有自己的责任，所以大家都很小心，尽量不让对方和自己受伤。每每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工程中有些数据要修改，紫蝶没有能力承担责任，这个时候吴工很无奈，他不想让紫蝶为难，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吴工代表甲方写证明，这个时候，紫蝶看见了吴工的无奈，他说：“我把灵魂都给了月亮湾，我去承担吧！”紫蝶很感激他，每次都是吴工为她去承担责任，可她毕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啊！
一次因为没有及时拨款，乙方公司决定撤了安装的工人，也不再继续给甲方进货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紫蝶很为难，这边是她的公司，那边是她用心去交往的朋友，她不知道应该站在哪边？那几天，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甚至想过辞职，可她没有理由，她能说不想让吴工个阿枫为难而辞职，可谁能够保证他们的货款一分不少地拿回来呢？阿枫能吗？吴工能吗？他们能做主吗？紫蝶知道，大家都是无能为力的，可她不想伤害他们。
后来甲方还是让步了，毕竟他们等着交工，等着业户进户，这一切都等着防盗门安装完毕，所以阿枫给紫蝶打了电话，说让她去取支票。走进了工程部，看见了那些熟悉的朋友，紫蝶有点不好意思，吴工还是那样热情，给她倒水，阿枫虽然绷着脸，但是还是把签好的支票给了她，外面起风了，吴工说要去现场，和紫蝶一起走出了办公室，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紫蝶没有办法解释那天工人撤走的事情，可吴工心里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他的微笑，让紫蝶感到了些许的温暖。
紫蝶一直幻想，他们就这样做最好的朋友，她甚至忘记了他们之间厉害的关系，她想用真诚挽留这份友谊，直到永远。有一天她来到现场看工人安装情况，忽然下了雨，把她个吴工隔在了一个空房子里，雨一直在下，他们谁也出不去，两个人就象两个孩子一样，他们说了很多很多，从那天开始，她认定了吴工是个好男人，他的真实，他的善良，让紫蝶欣赏，虽然他不很帅气，可他的心就象金子一样发光。
他们依然因为工作在电话里吵架，依然吵架过后和好如初，大家依然叫紫蝶“吴工老铁”，仿佛这个世界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没有改变。阿枫偶而给紫蝶打电话催她进货，紫蝶进完货以后，追着阿枫拨款，他们就这样纠缠不清，有时候忘记了工作，有时候忘记了自我，这个复杂的社会啊！让很多不相干的人就这样熟悉了。紫蝶不喜欢去工地，那里满地的土满天的灰，可她每次去月亮湾，会看见他们，有时候她会很开心，因为吴工的和蔼，有时候她会生气，因为阿枫的古怪脾气，可是他们都一样，吵架过后依然和好，有人叫他们“欢喜冤家”。
一个无聊的下午，紫蝶来找阿枫拨款，吴工在办公室里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石头，他说是在工地里找到了，其中有一块石头是白色的，经过阳光的照耀有一面变红了，吴工叫它太阳石，紫蝶喜欢就要了来，回到家里她放在了抽屉，这是吴工给她唯一的礼物，她会珍惜。过节那天，紫蝶去工地，吴工给她一块月饼，说是别人给他们工程部送来的，下午阿枫回来了，他给紫蝶一个大大的苹果，然后开车拉着她去集团取支票。紫蝶感觉很开心，虽然阿枫说翻脸就翻脸，但是紫蝶知道，他对自己还是很好的，有时候他出去有事，也要嘱咐别人把紫蝶送过去。
工程一天一天接近了尾声，所有的拨款也都到了最后阶段，阿枫说把所有的门全部进来，再给紫蝶拨最后一笔款。那天晚上送门的车来了两大车，坐在工程部的办公室里，紫蝶呆到了晚上九点半，这一天，她认识了工程部新的一员，侯工，他们聊起了文学，聊起了生活和感情，在那样一个漫长的夜晚，有个陪自己说话的感觉真好啊！等忙碌的他们走了，关了灯，紫蝶才回到了外面的车里，她喜欢这里，喜欢这个工地所有的人，也许以后工程结束了，她不能在来，可吴工、阿枫还会在吗？侯工还会在吗？小丫头还会在吗？他们还可以在电话里聊天吗？还可以生气吗？还会有人叫她老铁吗？她不知道。
过几天再来工地，阿枫开车去江南办事了，吴工去现场了，侯工辞职不干了，说是回家哄老婆孩子去了，小丫头说困了，去宿舍睡觉了……想起这几个月和他们的接触，中间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紫蝶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秋天来了，工程就要竣工了，他们都会去向哪里？风儿吹了过来，两片黄色的叶子舞动着盘旋着，紫蝶有点伤感，她回过头，看见远远的地方，吴工默默地站在那里，他没有说话，紫蝶想和他说声再见，可不知道，手却举不起来了，她转过身，甩甩头发……
过了一个月，在会计那里，紫蝶看见了这个月的帐本，上面清楚地写着：“请月亮湾老总吃饭一万元。”她有种上当的感觉，原来这所有的一切不是因为她的能力，不是因为吴工、阿枫对她的好才如此顺利，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字“钱”，也许此时吴工和阿枫还蒙在鼓里，有一天，他们知道了，他们还会喜欢紫蝶吗？还会认为这个小女子有能力吗？紫蝶害怕了，她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了，她无奈地删除了吴工和阿枫的电话号码，明天，她将是谁的老铁，她不知道，可她知道下一个工地，拨款工作又开始了……她还会成为谁的老铁，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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