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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痛悼能景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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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海山耕夫
2010/8/10 0:39:24 发表| 已被阅读过 333 次| 评论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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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寅年元旦,我在美国硅谷,向在泉城山东大学的景甦老师电话拜年,接电话的是他的在山医上学的外孙女,她说她的外公年前因病去世了。听后,潸然泪下……
景甦老师是山东大学历史系教授,但他还是我小学的老师。
那是在上世纪的一九四八年,我在章丘县解放后最早建立的天尊院小学读书。景老师是该校第一届领导人之一。他虽是校领导,但还教着我们班的语文,还兼着我们班的班主任。那时他一心扑在教学上,他的家虽离学校不远,但他却吃住在学校,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很少回家。一九四八年,章丘刚解放,百废待兴,经济很困难,学校经费很少。景老师经常把自己的工资(那时工资是发小米)拿出来添置教学用品和帮助家庭困难的学生。学校最早的那台油印机就是景老师用自己的工资购置的,这台油印机一直用了好多年。
我是天尊院小学一级的学生。我们这一级的学生是解放后第一次招的小学高级班(那时小学分两部,一至四年级称做初小,五六年级称做高小,当时有高级班的小学就是县里的最高学府了),周围几十里的学生都背着干粮来上学。因此,我们这个班的学生其文化程度和年龄参差不齐。有的读过好几年的私塾,年龄较大。为了照顾这部分学生早些毕业,以便早些参加工作。于是,学校决定让我们这一级提前一年毕业,也就是说两年的课程在一年中完成。为此,景老师想方设法对我们这些不同程度的学生因材施教给予不同的辅导,他到处搜集资料,编教材,利用一切课余时间进行辅导。为提高我们的语文水平,他选了好多古典的和现代的好文章让我们读。学校里那台油印机就是景老师为刻印较多的课外辅导材料而用自己的工资购置的。通过读课外文章,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才知道了鲁迅,朱自清,郭沫若,高尔基等著名作家。为了提高我们的写作水平,景老师还利用课余时间帮我们办壁报和组织各种课外活动小组。总之,景老师为了提高我们这个班学生的学习,真是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血。我们这一级的学生也没辜负老师的期望,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四九年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毕业后,有的升学,有的参加工作,后来都成了各条战线的骨干。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国家刚解放,百业待兴,各条战线都急需要人材,教育战线更缺教师。当时为尽快地培养教师队伍,专区在章丘县朱家峪成立了淄博第六速成师范学校(那时章丘属于淄博专区管辖)。景老师又成了该校的负责人之一。速师为章丘县培养了大批教育战线的人材。可以说后来章丘县几乎所有的学校,特别是小学的领导和骨干教师几乎都是该校培养出来的。淄博第六速成师范到一九五四年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便在同年停办了。
我国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上半叶,真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各行各业都在蓬勃发展,在发展中都急需要大批人才,尤其高级人才更是急需。这就要求大学扩大招生,以便更多更快地向各条战线输送高级人才。但大学在扩招中遇到的困难就是缺乏生源,为解决这一矛盾,当时便成立了许多速成中学,招在职干部,带薪上学。与此同时,大学允许在职人员报考,考上后也带薪上大学。景老师就是在一九五四年第六速师停办后,考入山东大学历史系的,毕业后留校任教直到离休。
一九四九年我在天尊院小学毕业,同年考入济南一中。一九五五年在济南一中高中毕业,于同年考入山东大学海洋系。那时山大在青岛,校址即现在的中国海洋大学。记得我入山大的第一天,报到后找到宿舍,放下行李,就急匆匆地去历史系找景老师。那时历史系和海洋系的学生宿舍都在校内八关山上,历史系在一号楼,海洋系在二号楼。我来到历史系的学生宿舍,进门就见到了日夜想念的景老师。我说:“景老师,您好!”并行了个礼。当时他同宿舍的同学,看到我这个佩戴着山大校徽的学生,又叫老师又行礼的,都感到惊奇。这时我和景老师虽成了仅相差一年的大学同学,但在我的心里他永远是我的老师,我不但很尊敬他,并且与老师说话时还总有些倨促和衿持。景老师对他这个又是学生又是同学的我,依然像在小学时那样关心我,爱护我,照顾我。刚到山大时,老师知道我第一次离开家乡那么远会想家的,老师便每到课余时间就邀我在校内的林荫道上,或到中山公园(此公园紧靠那时山大的东校门),或到海边散步谈心。周末到来时,老师就预先买好电影票带我去看电影。景老师知道我爱好游泳(这是我在济南一中上学时练出来的,因一中紧靠护城河,那时的护城河水清且深,夏季到来时,几乎天天午饭后去河里游泳)每到星期天,就邀我去海水浴场游泳。老师不如我游得好,他只在浅水中游,而我就向深水中游去。这时老师就不断的像嘱咐小孩一样要我小心,要我注意安全,不要向很深的远处游。可是,这时的我总不大听老师的话,任着自己的性子向着深处和有浪处游。有一次,老师看到我被海浪托起又落下,这对我来说却是最刺激最兴奋不过了,而老师却为我担心。游回来后,老师严肃地批评了我,并严厉要求我以后不准再这样做,并用手给我指定了个目标,以后游泳时不准越过此目标。为了不让老师为我担心,我只好服从。每次游泳后,师生俩就回到海滩上仰卧在如地毯般的松软的细沙滩上,进行日光浴,这时师生俩望着蓝天白云和辽阔的海洋,一边赏景,一边谈论着未来的理想和事业。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刻。
秋季到来刚有点凉,老师怕我冷,就早早地把他的一件毛衣送给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穿毛衣(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毛衣就是高级衣服)。我上大学时,家庭是很困难的。由于老师是带薪上大学的,因此他在经济上不断地帮助我。每到放假时,老师总是预先买好我们两人的车票,一块坐火车回家,开学时再一同返校。由于经济的困难,我有时为节约用钱,头发往往较长了才去理发,景老师观察到这一现象,便每到他理发时邀我一块去理发店,理发费当然都是景老师交。老师对我可真是做到了体贴入微,关心备至。在山大这段时间,老师不但在生活和经济上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在学习上也仍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上过大学的都知道,大学的学习和生活与中学完全不同,刚入大学时,都有些不适应。我一到校,老师就不断地向我介绍一些如何较快地适应大学生活的经验和方法。在学习上又细致入微地告诉我如何听课,如何作笔记,如何自学,如何看参考书等等。大学里上课和中学截然不同,是游击式的上课。这节课在这个教室上,另一节课要到另一处教室上。自习也是如此。自习大都愿去有图书资料的专供学生用的自修室。此自修室不分班级不分年级也不分专业。但座位数目有限,因而要想在自修室上晚自习,就必须早一点去占位子。在自己占位子的同时还可以给别人占一个。自我入校后,景老师就和我约定,谁去的早谁就多占一位子。从此大多数晚自习我们师生都在一块。他看他的文科书,我做我的理科作业。大约每过一个小时老师就招呼我出去休息一下。这时我们俩便在如花似锦的校园里边走边漫谈。到自修室关门时,我们俩又同路回到八关山上相邻的宿舍里。
在我开始上大学的前两年里,国家还未对粮食实行统购统销,也未对人实行定量供应。那时国家虽刚解放不几年,经济很困难,但对教育很重视,凡是上中学有困难的学生都可享受到助学金(一般可解决生活费,我的中学就是靠助学金读完的),而对大学生的生活费是国家全包。因此当时大学生吃饭不用交饭费,也不用饭票,开饭时随便吃。当时山大的学生食堂有好几处,也是不分年级和专业。因而自我入校后,就经常和老师在一块用餐,又加历史系和海洋系的学生宿舍相邻,所以那段时间我和景老师真可所谓是朝夕相处同舍共食。总之,由于老师在学习和生活上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因而我入大学后,不但未感到不适应,反而感到愉快和温暖。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叶,曾刮起一股沿海大学内迁的风。山大便要离开青岛迁入内地。开始听说往郑州迁,后来便迁到了济南。据说山大迁校损失很大,特别是图书资料和议器。山大迁校是否有利,我难说可否,但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损失。因为从此我就和景老师分别了,再也不能和恩师朝夕相处同舍共食了,再也听不到老师那谆谆教诲了,再也享受不到老师那温暖的关怀了。因为山大迁校所有的系都可以随校而迁,独有海洋系不能迁,海洋系是研究海洋的,总不能让研究海洋的到内陆地区去研究吧。山大迁走后,留下海洋系,原山大便成了海洋学院,现在成了中国海洋大学。
由于迁校而和景老师分别,这一别就半个世纪未见面。本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有一次见面机会,那是我因事去济南,到济后,我先急匆匆地去看望多年未见面的景老师,很不巧,老师带领学生外出实习去了。未见到老师,但却第一次见到了师母。师母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农村妇女,虽是文盲,但很健谈。在和师母谈话中,师母谈到了这样一件事情,说前几年,按政策规定,像景老师这样高级知识分子,可以把在农村的家属户口转成城市户口,转出来的子女可按排工作,但子女的年龄需在十八岁以下。而这时景老师最小的孩子刚超过此年龄。但只要在起户口时把年龄改一下,还是可以转出来的。那时许多人都这样做。景老师要做这件事也是很容易的,因那时县里许多部门的负责人都是他的学生。可是景老师从不做这种事。当时师母对我说:“真拿你这个老师没办法,我一个老太婆,转不转,非不非的有啥用,你想法把孩子转出来按排工作,也好减轻一下家中困难,可他就是不做。”师母说的对,因老师家中子女较多,生活主要靠老师的工资,而那时老师的工资又不多么高,因而经济较困难。当时师母指着床上的被褥让我看,都是师母在农村家中自己用手纺织的土布作成的。不过景老师这个最小的孩子后来考上了学校,毕业后也分配了工作。
自从这次拜访未见到老师之后,由于各自忙于工作和家事,又二十多年过去了。直到去年春节,我才和老伴特去济南看望了五十年未见面的老师。老师已近耄耋之年,我这个学生也已过古稀。此时相见,真是感慨万千。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我们谈解放初的天尊院小学,我们谈上世纪五十年代在青岛时的山大生活,我们谈相别的这半个世纪中各人的经历,我们谈历史,我们谈现在,我们谈如何养生,我们谈如何安度晚年,我们谈……,我们有谈不完的话题,我们有叙不完的亲情。
在我和老伴离开老师家的时候,真的有些恋恋不舍。这次见面老师给我的印象,他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身体很健康,精神也很好。当时我曾向老师表态,以后我要经常来看望老师,并计划找个合适的时间去看天尊院小学和速师的旧校址,还计划一同去青岛旅游,顺便看看原山大在青岛时的校址。可是自去年看望老师之后不久,我就来美国了,至今还未回国。本凭算回国之后,立刻去看望老师,除亲切畅谈之外,争取尽早实现我们设想的计划。谁知还未等我回国,老师便永远离开了我们,使我们的计划便永远无法实现了。景老师的外孙女在电话中告诉我,老师在病中不断的提到我的名字,可惜我在外,未听到老师的最后教诲,也无法去陪陪病中的老师,对此我感到万分的内疚。
景老师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那做人的准则,他那对我的谆谆教诲,他那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他那和蔼可亲的面容,将永远留在我的心里。
老师,安息吧!
安息吧,老师!
庚寅年元旦之夜在泪中写于美国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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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海山耕夫(huang340203@163.com)来自: At:2010/8/10 9:30:26 |
主题: 沉痛悼能景甦老师 |
清尘老师,您好1
由于我的疏忽和马虎,题目中有一严重错误,麻烦您给改一下好吗?即将“能”字改为“念”字。谢谢!
祝工作顺利! |
网友:海山耕夫(huang340203@163.com)来自: At:2010/8/10 9:30:20 |
主题: 沉痛悼能景甦老师 |
清尘老师,您好1
由于我的疏忽和马虎,题目中有一严重错误,麻烦您给改一下好吗?即将“能”字改为“念”字。谢谢!
祝工作顺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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