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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在青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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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沈星
2010/8/10 0:42:52 发表| 已被阅读过 345 次| 评论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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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朋友拜托我为她看一看，倒不如投在小桥大家一起来品评了。青草地上，一个女孩子的心被重新洗过……
木框窗户“吱嘎”一声被推开的刹那，阳光倾泻而入，晃得我好一会儿睁不开眼睛。
算一算，从市立医院来到乡下舅母家修养也有差不多一个月了，其中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度过，难怪连阳光这东西都觉得陌生了。
我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住窗沿，把身体整个倚靠在窗框上，轻轻吸一口初夏温暖的空气。虽说只是轻的不能再轻的吸气，左侧的肺叶还是隐隐的开始作痛。
这……真的是我的身体么？我怀疑的皱起眉头，伸出右手，反复握紧又松开。不错，这毫无疑问是我的身体。但是，却丝毫没有作为我身体的实感。疼痛固然的的确确是肉体的疼痛，但疼痛的感觉却一如云雾般虚幻缥缈，仿佛是从望远镜中看到的遥远恒星。即使看得到它，却也触摸不到，理解不了。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自从那次事故以来。
说是感觉不到，其实并不是类似无痛症那般完全的无知无觉。仅仅是作为“我”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仿佛无法传达至意识，疼痛也好，灼热、寒冷也罢，统统像是被隔绝在了肉体这一封闭的容器之内。即使偶尔不小心泄露出一丝半点被意识接收，也好像早已过期变质，不再像是自己本身怀有的感觉。我不时在想，莫不是那次事故使身体和意识出现了错位？偶然的意外将意识撞离了身体2厘米，以至于感觉不能恰好契合了？可为什么偏偏是我遇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呢？
我倚着窗户，不自觉开始走神。
“阿南……阿南啊，”舅母的声音从楼下细细的传上来，“我下地去了，今天也麻烦你看家了呦。”
我静静听着，没有回答，假装还在睡觉。不一会儿，门发出了被打开时“吱扭吱扭”的声响，然后忽然没有了下文。然而，略显得尴尬的静寂至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很快就又传来了门关上的声音。
刚刚，舅母大约想要说什么来着。我望着在田间小路上越走越远的舅母的背影心想。我觉得自己恐怕是知道的，她刚刚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什么。
我沉默着，用一只手吃力地关上笨重的木质窗子，先关上右边的一扇，再用右手去关左边的，直到所有的阳光通通被隔绝在昏沉沉模糊糊的油布外面。
世界是如此美丽，但人类竟是如此的孤独。
我走出房间，用一只手扶着墙壁慢慢走下楼梯。自从事故以来，我就一直在考虑那些从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自己”究竟是什么？归宿在何方？我的生存意义何在？一度深受伤害的心怎样才能重获生机？在这个巨大的犹如机械工厂一般井然有序的世界里，我们是否只能是一个个冰冷的小小部件？
在这充满了乖戾感的静滞时光中，我始终不厌其烦地自我质疑，自我叩问，自我探求，独自一人在茫茫无垠的虚无中艰难跋涉，何处也觅不得所谓答案。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世界啊，人生啊，恐怕是个一以贯之的场所，就好像这楼梯一样，只要以始终一贯的方法干下去，一切终归会水到渠成。然而，世界恐怕是并不存在所谓“连贯性”的，莫如说就像一个不停旋转的旋转门。从这个入口进去，或许恰巧还会从这个入口出来。拼命挣扎努力了一番，却终究哪里也没能达到，唯独时光一如既往的悠悠离去了而已。
这是个由偶然性堆砌而成的世界，没有必然和永恒存在。
就像是我偶然的想要从立柜上取下旧报纸，偶然的失足从踩着的凳子上摔下，偶然的碰倒了立柜，立柜上的玻璃偶然的摔碎并扎进了我的左半身，一片玻璃碎片偶然的扎在距离心脏几毫米的地方使我的生命幸免于难。我不免想，如果我不是偶然的想要看看以往的报纸，如果那片玻璃恰巧扎进了我的心脏，现在的我会在哪里？
恐怕，在大多数时候，生与死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念之差。
舅母为我留的饭菜在楼下的餐桌上，简单的肉丝青菜和豆腐。我尽量用右边身体着力的坐在椅子上，默默开始吃饭。
像我这样的包袱，不讨人喜欢是必然的吧。原本就和舅母家不甚亲近，仅仅因为父母都忙于工作才被送来这里养伤，人又因为受伤的事情变得越发孤僻古怪，常常是整日整日关在房里不肯出门。虽说父母肯定支付了生活费，但是，金钱终归是买不来人情的啊。
我嚼着根本尝不出味道的饭菜，心想，终归还是要离开这里，只是要找一个比较合适的时间和理由……
哈，理由？那种东西恐怕不需要吧，人家大概早就等我开口等得不耐烦了，况且打扰了别人日常生活还不能算是最好的理由么？一想到舅母他们恨不得自己马上离开的样子，我更觉得这地方连一刻也呆不下去。或许，哪里我也无法再呆下去了……
心灵的磨损已经能够这样明显的感觉出来，意识偏差，自我价值沦丧，每日每日无意义的生活酝酿出更大的虚无感。我觉得自己已经被损耗的那样厉害，凭借这样的我，恐怕哪里都无法达到。
曾经一度，我想到死。
我曾深深认同过“死”，以为那是如雷般，如电般，如针般，如光芒般贯穿胸膛的强烈的什么，我曾以为自己必定可以从中得到转机。然而，死并不是这样的，那不是能够把我从这种轻飘飘无处着手的虚无境地中解脱出来的东西。
尖锐的玻璃碎片深深扎进胸膛的时候，我想我大概短暂的踏入了“死”的境遇。
“死”，明明是那样可怕和无助的事。光线消失，灵魂坠入永恒黑暗的世界。在那里没有存在感，没有意义，更没有所谓“连贯性”。“死”明明是那样黑漆漆只有“无”的世界。通过死我什么也不可能达到，什么也不可能抓在手里。那不是我想要的，“死”的感觉。
那只不过是像现在一样的，更为深刻的磨损罢了。
我穿好T恤，想了想又在外面罩上了一件短风衣，才好歹放心的走出门去。如果穿了外套的话，打着石膏的手臂大概就不会那么显眼了吧……乡下人的眼睛实在太尖，嘴又太利，一点点小事总要夸大好几倍说。对于习惯了城市冷漠人情的我，这一点尤为难以忍受。
外面的人看城市错综复杂，事件与事件相互交织。然而，掘开现实这层复杂的表象，城市的真相事实上十分单纯。人们都在追求着什么，如此而已。但是，不论是事业、爱情、权力还是幸福，追求终究伴随着失去，一切都要求付出代价。追求的越多，追求其本身就将人磨损的越厉害，以致当我们发觉时，往往已经出现了无法填补的空洞。身体上丧失了的地方轻飘飘黑黝黝没有实感，那里被“无”占据着，我们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去填补它。
人心的黑暗与城市的黑暗一同变深，虚假的光芒、梦想的陷阱、苍白夜晚的静寂，无一不在吞噬着人类的心灵，虚无的黑暗越来越浓重，可是人只凭自己却终归无法照亮自己的心灵。
这样看来，反倒是乡下的人心要简单干净的多。即便是琐碎的家长里短，至少还是充满着情义的。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乡间的阳光与风，忽然觉得世界也许不像想象中那样不堪，毕竟，自然的美是自始至终的。
杨柳青青，风中带着微微的水腥气，有河？我不禁向前跑了几步，顾不上为别扭的姿势的难堪，突然尖叫起来。果然有河！
是城市中难以见到的清澈的小河，在午后的阳光下粼粼泛着波光，长满鲜嫩青草的河堤沿着河水长长地蔓延开去，柔软一如绿色丝带。我深深呼吸着，下到那斜坡样的河堤草地，四肢舒展的躺下。
真安静啊……
这样的安静，没有任何人声。没有内心深处的呼喊，没有自言自语。这样安静，安静的让人不自觉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只是，安静的睡觉而已……
我闭上眼睛，恍惚觉得世上只剩下风和阳光，只剩下那样简单的温暖。那样的世界，恐怕就像是做梦一般，日复一日的幸福吧……是奢侈的单纯的梦境呢……
我紧闭着双眼，害怕一睁开，泪水就会不受控制的滑落。
实用的幸福与人类的宏大理想？在我这里，这两者恐怕完全不存在可比性这种东西。人类啊，大概只会为了那些平凡温暖的东西真正感动落泪，比起无聊的夸夸其谈，反倒是身边实实在在的情义更接近幸福的真理吧。
因为，真理本来就是简单而纯粹的东西啊……
“阿南……阿南……”，舅母的声音恍恍惚惚的响起，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漫天火红的夕照。舅母扛着锄头的身影出现在河堤之上，不知是否因为暖色的夕阳，仿佛变得柔和了许多。
“该回家了呦”舅母冲我微微笑着，“回去吃饭了。”她向我招着手，自然而然就像是对待自家的孩子。
我微微一愣，手足并用爬上河堤，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后。
对了，刚刚起身的时候，左腿上的伤口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疼了，左手也可以使力的样子。身体的感觉丝丝缕缕传来，充满着柔软的力量。我盯着染满夕阳的草地，猛的明白了什么。
其实早上就想要叫你出来散散步的”舅母忽然回头对我说，“身体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天气又那么好，总闷在屋里人要生病的。”舅母自顾自说着，走着。没有留意身后的我忽然默默停在原地。“这些天你一直不怎么说话，我真害怕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你出来走走又担心你不肯听……不过，这下好了，你能自己出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慢慢的艰难的迈着步子，捂住嘴生怕自己哭泣的声音泄露。第一次，我想要放弃所有抵抗，承认自己的软弱无知。
多少个日夜，我欺骗自己，说自己无处可去也无可凭借。独自一人与虚无抗衡，以为自己英勇无敌。我以为永远永远不会有人来救我，以为自己必将永远永远失足在此岸与彼岸之间裂开的深渊。然而，这一切的一切终究不过是我逃避自己的谎言罢了，事实仅仅是我无法面对损坏了的自己，仅仅是这样罢了。
我垂下一直捂住嘴巴的右手，任由眼泪在脸上纵横。我哭了，哭得很难看很放肆，跪倒在地上哭到干呕。我不在乎那无谓的自尊心，不在乎寄居在别人眼中的高傲。这一次，我想要彻底的哭泣。
至少，这次痛哭过后，我可以重新好好活过。
说到底，救赎无非就是哭泣这般单纯的东西，只需要自然而然的向前跨步，就像醒来时阳光会射进房间，夏天最早来到青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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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秋雨生(sxdpgk@sohu.com)来自: At:2010/8/14 12:43:20 |
| 主题： 夏天在青草地上 |
| 这篇文章使我想起了《呼兰河传》。毫无疑问作者是有才华的。 |
| 网友：月瞳夜(linlilulu@163.com)来自: At:2010/8/11 20:12:11 |
| 主题： 夏天在青草地上 |
| 谢谢楼上的两位，作为这篇文章的作者，我很高兴能有人喜欢我的东西，特别鸣谢帮我发文的朋友啦，介绍了一个好的网站给我，以后也会好好加油的~~ |
| 网友：沈星(343708146@qq.com)来自: At:2010/8/11 19:33:07 |
| 主题： 夏天在青草地上 |
| 回子沙：呵是个女同学写的，蛮清纯的孩子。她看到您的评价会很开心的！我会尽快让她过来小桥的。 |
| 网友：子沙(1234567@qq.com)来自: At:2010/8/10 23:03:42 |
| 主题： 夏天在青草地上 |
| 干干净净的文字，看似多愁实则明朗的个性。喜欢这样的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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